“骨髓?斌斌,他得了什麼病?很嚴重嗎?”
“回去就知道了,你先收拾一些東西,今晚就回去,我也一起。”
十七年了沒見了,十七年後再見卻是以這樣的方式出場。這是我第二次來大醫院,第一次是我那次高燒暈倒,鍾情帶我來的。我從來沒有想象過第二次竟然是來看斌斌,我下火車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了。江西的11月和廣州的全然不一樣,走下火車的那一刹那,一陣冷風吹來,吹亂了我的發絲,全身的毛孔都起了雞皮疙瘩,不經意間打了一個哆嗦。我看了看舅舅,奔波了一個晚上,他的臉上看上去甚是憔悴,胡子紮子像雨後春筍一樣密密麻麻爬滿了他寬大的下顎。
南昌火車站,這是我第一次來這個地方,相比於九江,這裏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大城市,我們的目標就是“南昌市第一醫院”。
“媽媽,媽媽,你看弟弟他把我裙子弄髒了。”穿著粉紅色秋裙的小女孩哭喪著臉,嘟著嘴巴扯著媽媽的衣角說。
“弟弟,不可以把姐姐的新衣服搞髒了,等會你們都要漂漂亮亮的去見爸爸,知道嗎?”媽媽扭著頭看了看弟弟笑嘻嘻地說,並沒有任何責備的意思。
“我沒有,是姐姐她自己不小心撞到別人的箱子弄髒的。”弟弟很委屈的解釋著。
“要不是你推了我,我也不會撞到箱子,就是弟弟,媽媽,媽媽,我要換另一件新衣服。”姐姐開始撒嬌。
媽媽無奈的停下來,蹲在姐姐的麵前,拿出一張清風濕巾,在姐姐胸前的那塊泥黃色的印記上麵輕輕地擦拭著,那塊黃色的泥塊在媽媽溫柔的動作之下慢慢地消失,留下了一塊濕濕的印記。女孩笑著轉過頭,對弟弟做了一個鬼臉,掙脫了媽媽的手,自己跑到前麵去了。
“姐姐,姐姐,姐姐,你還陪不陪我玩啊?”弟弟也放開媽媽的衣角,在姐姐後麵拚命地追趕著。
“小雪,小武,你們慢點,看著腳下,別摔跤了。”媽媽拖著行李箱,微笑著對前麵的兩個正在追趕著的小孩叫喊著。
走出火車車廂這溫馨而又熟悉的一幕如電影般在我麵前上演著,我的眼淚又偷偷地跑出來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涼氣。這是感動的淚還是思念的淚?曾經我在這個年紀的時候是否也是這樣被弟弟追趕著,在我的腦海深處是否也有這樣一段模糊的記憶。我總是會把自己的錯誤怪罪在弟弟的頭上,可是弟弟從來都不會記恨,事情過後,他依然追著跑著喊姐姐。
舅舅回過頭看了看我。
“我沒事,沙子進了眼睛。”我擦了擦眼睛說。
“哭出來吧,哭出來心裏會舒服許多。”舅舅說。
“舅舅,你還記得你小時候的事情嗎?可以和我講講你小時候和媽媽的故事嗎?”我說,看著快到不惑之年的舅舅。
“這個當然記得,要不是你媽媽也不會有今天的我。你媽媽,她是個非常稱職的姐姐。她比我大三歲,你大舅比我大六歲,雖然我是個男孩子,但是你大舅從來都不會帶我出去玩,隻有姐姐會帶著我,走到哪裏都帶著我。”當舅舅講起媽媽的時候,臉上露出了淺淺的微笑,這一定是一段十分美好的回憶。
“舅,你小時候都是跟著女孩子玩的嗎?”我不解地問。
“這有什麼,總比你一個人沒人陪好吧。還有好多,姐姐她是個非常懂事的女孩。小時候家裏的家務都被她一個人承包了,而且待到她上初一的時候,她看到爸媽兩個要供養三個孩子上學,家裏負擔也很重,所以她強烈要求退學,爸媽不同意,但是她那個倔脾氣一旦決定了,誰都改變不了,後來她就退學去城裏幫一個親戚開店。其實她的成績是家裏三個小孩中最好的,我才是那個應該走出學校的,她非常聰明,在學習上我比她努力的多,可是我始終都是中上遊的樣子。然而她卻不一樣,她的課餘時間都是在幫家裏做事的,她的成績卻一直都是名列前茅。除了幫家裏做家務以及外麵的農活,在家裏空閑的時候她還要去賺點零花錢,幫別人賣魚啊,賣油條之類的,什麼事情都做。最後她堅決不同意我離開學校,自己擅自做主退學。後來她工作了,自己有工資了,我想要什麼她把辛苦攢的錢偷偷地買給我……”幾十年的記憶前要像播放錄像那樣重新翻出來,若不是刻骨銘心,又怎會記得!
一路上舅舅都在和我講述著曾經的那段記憶,那段有關於媽媽的記憶,那段也是關於姐姐與弟弟之間的記憶。
這就是親情,割舍不斷的血緣之情,藕斷絲還連,情離血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