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舒小時候營養不好,老天垂愛讓她看上去外表白皙,卻也公平地給了她一副營養不良的身體。後來她好吃好喝,規規矩矩地將養著,不料這次流產意外著實大傷了元氣,在床上躺了整整半月方能將就著起身。
柳舒雖說想通了許多事,變得愈加淡定,卻是無論如何也沒有那份勇氣去麵對蕭齊齊和她的兒子。她不是想要責怪誰,隻是覺著她活著有許多人許多事,在時間與心境的雙重治愈下可以忘卻,可以淡定拋下,唯獨在失去孩子這件事上,不論如何也無法不在乎。
當時,褚木木說:“在乎到極致了,連麻木都變得奢侈。”
柳舒眼角含著淚卻沒有溢出來,她想著將來若是想起失去的孩子,疼痛怕是隻會一次一次地遞增,然而人生哪些傷口不是靠自己才能舔盡的呢?堅強麵對罷了。
褚木木問她:“六六,守護了這麼久,真的要放棄麼?”
她淡淡地笑了笑:“不久之前,我自以為這輩子會一直守著他,縱然生了成全他的心思也沒想過要離棄,可是人呐,有時候傷就傷在了自以為是。”
褚木木也笑了一笑:“也好,已經是這麼一個死結了,結局無非兩種,要麼維持原樣,要麼置之死地而後生。”然後又發自肺腑的歎了聲,“想當初景澤鬧了那一出,我也是跟你現在一樣心如死灰,後來……”
好友提起舊事,她便也問了問:“後來怎麼了?”
褚木木有點惆悵,更多的卻也是欣慰:“後來我想著人這一生遇到真正的緣分其實沒有幾次,出現你願意為他將就的就顯得格外珍貴了,而且一時的激情總歸稱不上感情,這麼多年過來我也離不開他,與其重新找一個還不如將就將就,如今倒也沒什麼不好的。你且放心離開吧,有些東西是你的,終歸還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坦然接受之,一切唯心二字就好。”
柳舒覺著豁達的胸襟她是有那麼點的,要達到無我的境界還有很大的差距。現在,蕭朗就站在她麵前,她的肩上還有他披上的外套,她可以做到拿眼心平氣和地瞧著窗外蒼茫的夜色,心卻難以平靜。
“別站著吹風,容易留下病根。”蕭朗順手要去關大開的窗,柳舒卻出言製止了他的動作,“別關,通通風會舒服些。”
寂靜的房間裏,一坐一立的兩人,幾不可聞的呼吸聲,膠著窗外撲簌而來的涼風回蕩在空曠的室內,深濃壓抑的靜。往事一幕幕自眼前掠過,傷心一幕幕,唏噓也是一幕幕。
“蕭朗,我們離婚吧。”
終於,開了口,遺憾不可謂沒有,更多的卻也是解脫。
在她的生命中,從來失去要比得到的多,她的人生字典裏沒有強求兩個字,為人處事向來遵循隨心。她已經二十七歲了,漫漫孤寂的歲月裏,每個人每件事每一天都讓她成長。
“你……”蕭朗說不出話來。他知道柳舒不一樣了,尤其看他的時候大不一樣了。以前的柳舒看他時眼神會泛光,由內而外散發著熱切,而現在那雙眼裏隻是一片死灰的空白,“…….我從沒想過離婚……”
“聽了讓人很開心,如果是在以前的話。”柳舒自嘲,“在踏進婚姻之前,我明知道你不愛我,卻因為愛你的執念而死死抓住不放,僥幸以為終有一天你也會愛我。現在弄成這樣,我才明白,心存僥幸的終有幻滅的時候。”
“你恨我嗎?”
“不恨也不悔,因為愛上就是愛上了,否認隻會變得痛苦,因為我曾快樂過也曾擁有過,那麼我對你的付出就不能算是愚蠢。”
“真的要這樣嗎?”沉悶的氣氛讓蕭朗有片刻暈眩,眼前熟悉的麵孔掛著的卻是平靜而陌生的神情,血液仿佛凝固的感覺,“無論如何有挽回不了了嗎?”
柳舒淡淡的笑,用著極其平靜的口吻,“蕭朗,我想通了,怨恨是毒藥,我不想因為恨意讓自己變得麵目可憎,也不想靠著恨意來求得心理平衡。怨恨別人,也是在間接浪費自己的生命。但是想通代表不了什麼。最起碼現在的我做不到忘記發生的一切,做不到若無其事的將就。其實我們太相似了,我們都是心靈的孤獨者,活著總是不斷在安慰別人,忽略自己其實也需要別人安慰,到最後才發現即便到了需要的時候也沒有人可以安慰。以前覺得沒什麼,而現在,真的太累。”
“我對你的愛就像一部清淡如水的劇集,你從來不曾想過要去欣賞,既然你無法為我鼓掌,那麼請你寬容我孤芳自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