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TM有種再說一遍。”趙江額頭上的青筋鼓脹著，幾乎是從牙縫裏迸出了這一句。話一出口自己都覺得詫異，他平時不愛發脾氣的，並且早就克服了長相這個心理障礙不是嗎？怎麼輕易就又被魏然惹起了脾氣呢？這一幕被老範收到了眼裏。這個魏然似乎有那麼兩把刷子，總是能在兩句話之後成功地激怒年輕的審訊員。沒有絲毫猶豫地，老範發出了指令：“你倆出來，審訊到此結束。”老範的聲音拉回了趙江的神兒，他努力克製著自己快要失控了的情緒，對張航說：“張警官，今天就到這裏吧。”然後又看著魏然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對他說：“你再好好想想。”魏然仍舊是輕蔑地笑著，嘴裏發出“嗤”的一聲。三個人一起回到了辦公室。趙江拉開椅子坐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兩手肘支在桌上，手指交叉頂在額頭上，眼睛看著拉開的抽屜，好像在想著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想。張航一把把文件摔在桌子上，用力拉開椅子坐了下去，椅子被他坐得發出一聲瀕死的呻吟。老範點了一支煙夾在指間，拿著煙的那隻手撐著額頭，煙霧在他的眼前繚繞著，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就在長長的一節煙灰幾乎要掉到他眼睛裏的時候，老範把煙摁在煙灰缸裏發話了：“張航、趙江，你們先回，明天好好睡一覺，不用來了。”“範隊！”“範隊。”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趙江跟張航都叫了起來，接著互相對視了一眼，趙江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範隊，還剩三天了，明天我們不來，案子怎麼辦！”張航說。“少廢話。讓你們休息還不好，我還想休息呢，就是沒那福氣。讓你們回去，你們就給我回去。咋？有福不享，賽臉吶！”“那魏然呢？不管啦？就那麼撂著？”“山人自有妙計。”老範的眼睛閃出一抹狡黠的光，“明天起來好好洗個澡，理個發，刮刮胡子。尤其是張航，都快成山頂洞人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老範怎麼虐待這小弟兄倆了呢。”“那魏然……”張航還準備追問。“放心吧！有我呢！我可是老前輩，親自上陣還會有錯？有句話怎麼說來著，薑是老的辣，趙小江，就讓你見識見識我範老薑的厲害！”老範笑眯眯地說道。“明天你們就給我好好休息，誰也不準來，誰來我跟他急，一準給他送進去，聽著沒？”老範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今天呢你倆就加個班，把魏然所有的材料，哪怕是個有字的擦屁股紙都給我整理出來，放我桌上，聽著沒？我還有點事，先走一步，整理完你倆就回，啥都別想，好好睡一覺，剩下的就看我的嘍。”不給倆人反駁的機會，老範抄起椅子背上的外套就出了門。張航和趙江對視一眼，認命地整理起了小山一樣高的材料。老範坐進自己的車裏打了個電話，隨後出了公安局的大門，向古玩街方向駛去。古玩街本來叫文苑路，因為本市幾乎所有的古玩鋪子、書畫店、文房四寶鋪子都開在了這條街上，所以C市人都管這裏叫古玩街。再加上後來所有的茶葉鋪子也都紮堆往這搬，熏得整條街白天黑夜都飄著一股濃濃的茶香，渲染出好一片高雅藝術氛圍。老範把車停在不遠的停車場，下車步行了幾分鍾，進了一間名叫“在雲間”的茶葉鋪子。“在雲間”裝修得很是雅致。先是兩扇竹隔欄的玻璃門，推開玻璃門，門後又是一道湘妃竹的簾子，掀開簾子，“叮鈴”一聲，碗大的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音告訴主人有客到了。老範正在欣賞高高的紅木櫃台後麵一排齊著天花板的毛竹架子上那些曆久彌新的陳年普洱塊，一道人影就從後麵掀了簾子走進了大堂。老範抬頭一看，是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165cm左右的身高，瘦得像塊搓衣板，留著齊劉海的齊耳短發，單眼皮，細眼睛，塌鼻梁，薄嘴唇。上身穿著一件紅色棉布格子襯衣，下身穿一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腳上一雙帆布鞋。“老板，要麼子茶？”一開口，湖北味兒的普通話。“今天怎麼這打扮？”老範上下打量了一番，開口問到。小姑娘有點驚訝：“啊？”“啊什麼啊，今兒來找你有正事，趕緊把你那一套裝神弄鬼的收起來，忙著呢！”“老板，認錯人羅！”小姑娘臉上一紅，“你是不是找我們老板娘？”“家裏真的有事，你這一套留著咱們閑了玩成麼？上麵就給了三天時間，再搞不定我要挨收拾了。”“哎呀！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麼，我們老板娘出門去羅，你打她手機嗦。”小姑娘聽得一頭霧水，連連擺手。“我來的時候不是剛打過嗎？有點正行行不行？”老範有點生氣，但還是掏出手機撥了號碼，關機。“老板真的出去羅，說到街上哪家鋪子去幫忙，叫我等到她回來再下班。”小姑娘忙不迭地解釋，“要不……要不這樣子，我給你泡杯茶，你坐到這邊等，興許等會她就回來了。”老範細細觀察著麵前的小姑娘，眼角眉梢都是麵對著陌生人的拘謹，可能因為緊張的關係，麵色有些潮紅，感覺是像出來打工的大學生。也隻能這樣了，老範在古香古色的藤椅上坐了下來，喝著小姑娘沏來的茶，等著自己要等的人。小姑娘一看老範再沒二話，趕緊手腳麻利地打掃起衛生來，剛拖完最後一遍地板，把拖布拿到衛生間放好，牆上的老座鍾就“當當當”地敲了七下，小姑娘的臉上頓時閃現出焦急的神色，正好落在老範眼裏。“咋了？有事兒？”老範問。“嗯，晚上有課，我得回去上課，最後一班車七點半就沒了……可是老板娘還不來，她交待了我要等她回來再下班，麼子搞？”小姑娘顯見是急得夠嗆。老範看著她鼻尖上滲出來的汗珠和緊緊皺起的兩條眉毛，覺得不像是裝出來的。又打了個電話，還是關機。小姑娘一直守在門邊看，感覺急的眼淚都要下來了。“這樣吧！”老範開口了，“你先回去上課，我在這裏等你們老板娘，等她來了我幫你說一聲，你看怎麼樣？”“這樣能行麼？”小姑娘有點猶豫。“放心吧！我是警察，你看。”老範掏出警官證，“店裏的東西我都幫你看著，丟一樣你找我。”“那……那……”小姑娘欲言又止。“那什麼那，還不趕緊去，趕不上車了！”老範說。“那好吧！我走羅！”小姑娘一陣風似的跑進內堂背了包出來衝到店門口，拉開店門的一瞬間回過頭對老範說：“謝謝您！”“哎呀還謝什麼謝！快去吧！”“哎！”小姑娘飛也似地奔車站去了。十分鍾……十五分鍾……二十分鍾後，老範摸出手機，又撥了一遍那個號碼，還是關機，老範頓時覺得自己的耐心也快用完了!“叮鈴”，門鈴響了，一陣香風拂動，一個人影踏了進來，“啊拉，真是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