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曾久別一愣,仗著自己186的身高,直接把許重逢抱上了岸,周予安立刻用溫熱的毛巾裹住她,對曾久別道:“麻煩你,送她回休息室。”

“好。”曾久別毫不遲疑,進到休息室方察覺周予安已經準備好了一切,熱毛巾、暖水袋、紅糖水,還有……治痛經的藥。曾久別了然,將她安放在床上便退了出去,周予安很是熟練地替她用熱毛巾擦拭身體,換了衣服,又將暖水袋擱在她小腹上,嘴裏卻罵罵咧咧:“你這個丫頭,跟你說了不要硬抗偏不聽,最後受罪的還不是我啊!”

“……喂,我醒了……”許重逢虛弱的聲音傳來。

“哦。那起來把水喝了。”

卻說曾久別走出休息室,低頭才發覺自己雪白的襯衫上滿是血跡,不由得紅了臉,跟過來的工作人員見狀自是明白過來,摸著鼻子作鳥獸狀四下遁走,顧諒笑嗬嗬地湊過來,還沒開口已被曾久別瞪了一眼,在顧諒的笑罵聲裏回了自己的休息室。

這一段後來經過剪輯被導演當做片花扔到了微博上,毫無疑問,微博又炸了。許重逢在片場昏倒的消息不知怎麼也傳了出去,說到底不是什麼負麵影響,經紀人那邊也就沒怎麼處理,於是熱評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網友:真的隻有我覺得,許重逢真的真的真的和小說裏的淩朝很像嗎?

網友:突然擔心出現第二個陳曉旭?快告訴我是我多想。

網友:能不能不要再吊胃口了,什麼時候上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快被片**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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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重逢在一個月後正式殺青,隨即趕往下一個劇組。而電影將作為賀歲檔,在半年後首映。

長達三個多月的朝夕相處,許重逢和曾久別卻沒有擦出火花,這讓廣大cp粉很傷心。

網友:抱也抱了,吻也吻了,船開沒開還不曉得,但是私下裏夜宵也吃了,公主抱都有了,為啥子就一點感情都沒生出來呢?

網友: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鄉親父老們不能放棄!

網友:官方不澄清,我們不出坑!

諸如此類……

然而,許重逢正白天黑夜地拍戲,根本沒看手機。電視劇的進度,跟電影比起來實在是太可怕了。

曾久別似乎並沒有因這部電影而進軍演藝圈的打算,殺青後的第三天直飛台灣,繼續他的歌唱事業。

微博上炒得再火的熒幕cp,與他二人而言似乎很遙遠。

許重逢在娛樂圈裏摸爬滾打近十年,曾久別出道也有三年,彼此清楚愛情對他們而言都是奢望。即使他們也願意相信,自己是對方的例外。然而這一份相信,沒有人說出口。

因為,沒有人想打破這一份平靜。

他們離開了彼此的生活。隻為保留這一份隱隱的愛意。

顧諒是那樣直接的人,他一捶打在曾久別的胸口,罵道:“既然喜歡,為什麼不去追?難道要像宋朝和淩朝那樣,錯過了,再後悔?”

“他們沒有錯過。”曾久別啞著嗓子道:“許重逢說的不錯,他們六年前的回憶不是愛情,而是緣分。六年後的偶遇不是緣分,而是愛情。在最好的時光裏遇到最好的彼此,他們哪裏錯過了。”

“如果等到一切都安排好了,哪裏還會有天意難測這四個字。”顧諒想起了從前的某些場景,沒有之前那麼激動,語氣裏卻還是有些不甘:“為什麼人們總要瞻前顧後,把握住手裏的美好,不好嗎?知道我為什麼叫顧諒嗎?我的媽媽在懷著我的時候離開了我爸,她說那是對他好。然後她獨自撫養我長大,她叫我顧諒,她說,要我原諒。原諒什麼呢?我爸沒有再娶,也沒有忘記過我媽,但是等到他終於找到我,想認回我們母子的時候,媽媽已經死了。你看,我本來也可以有一個幸福的家庭。但是,天意難測。”

“……”曾久別不自覺地重複了他的話:“天意……難……測。”

顧諒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轉身奪門而去。

就這樣吧……

曾久別看著窗外的來來往往,不想再去撕開內心深處,對她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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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底,微博發出官宣,電影將於1月24日首映。那一天,是淩朝的生日。

官宣第二天曾久別飛回了上海,《久別重逢》宣傳第一站,就在這裏。

四個月後,許重逢和曾久別再次相遇。

沒有想象中的那樣澎湃,一個點頭,一個微笑。

但或許,平靜是表麵上的。

那又怎樣呢。

他們之間,從來都不像20歲少男少女情竇初開的模樣,他們的相處,沉重地像是帶了誰人的記憶。

那一個月,他二人的名字不斷被提起,cp粉又迎來了春天。1月24日下午2點,許重逢和曾久別跟著劇組在上海某影院坐下收看首映。

剪輯後的電影許重逢已經看過一次,故事的悲歡離合盡數刻在腦海裏。但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她仍是情不自禁,落下淚來。

雖然看自己的電影感動哭很丟人。但是此時此刻,她的身份不是故事的主角,而僅僅是被故事所感動的路人。

當片尾曲響起,當燈光亮起,坐在影院裏的人卻沒有立刻起身。主演早已繞到了後台,主持人簡單的介紹後便輪到他們上場。

不過是一些客套話,但觀眾都熱情高漲,氣氛一直很好。許重逢逆著刺眼的光,努力想去看清台下的她們。大部分商業片,尤其是偶像藝人主要的商業片,大多吸引的都是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但是《久別重逢》不一樣,除了為他二人人氣而來的小青年,更有一批四五十歲的父母級中年觀眾,他們二十年前正是淩朝宋朝那樣的年紀,二十年後坐在這裏,回憶自己的年少輕狂。

第二排正中間的位置上,卻坐了三位白發蒼蒼的老人。

他們含著淚看著舞台中央,主持人像是早有準備,將他們請到了台上。

兩位老奶奶早已泣不成聲,那位老爺爺接過話筒,語氣哽咽:“我是宋朝的父親,這位是宋朝的母親,這位是淩朝的母親。”

台下一片嘩然,同時包括許重逢和曾久別。

“我很感謝你們製作了這一部電影,就像是他們的重生。我也很感謝你們來看這一部電影,原來二十年之後,記得他們的不止我們三個老人。”宋衍是那個年代的大學教授,說話自有風華,很簡單的兩句話,卻是道盡這三位老人二十年的思念。

許重逢和曾久別分別給三人以擁抱,喪子之痛,無以為慰。

宣傳的行程排得很滿,一個月,四十個城市,兩百多個電影院,劇組每個人幾乎站著也能睡著。

最後一站回到上海,回想起一個月前,或者更久,曾久別斟酌再三,小心翼翼地問道:“許重逢,你,可曾相信前世嗎?”

許重逢聞聲抬頭,彼時兩人正在候場,不遠處電影已近結局,嘈雜的呼喊聲圍繞在側,他的聲音卻全然不與外界混淆。

許重逢聽見自己的聲音,一字一句:“從前,我也不信。”

“那現在呢?”

“我寧可自己不信。”

“……”曾久別準備了許久的開場白就這樣被許重逢七個字絕殺,空氣陷入死寂。

曾久別甚是尷尬地走完過場,回過神時許重逢已經走了。

顧諒看著失魂落魄的曾久別,既是心疼又是無奈,最後隻能拖他去酒吧喝酒。

“我以為,你準備放下了。”顧諒轉了轉手裏的玻璃杯,冰塊碰撞的聲音格外清脆。

曾久別灌下一大口酒,眼神倒很清冽:“顧諒,你相信前世嗎?”

顧諒知道他能喝,隨即招手又要了一杯,理智地回答了他的話:“不信。”

“你也不信。”曾久別換了個姿勢,手肘撐著台麵手掌托著腮,眸子不知在看哪裏:“可是,我信。顧諒,我就是宋朝,她就是淩朝,她出現在我的夢裏,自我記事起,她就在。”

“一杯威士忌,你不會醉。”顧諒說得很肯定。

“當然。”曾久別終於轉頭看他:“20年,20歲。台灣,上海。大海,和她。曾(zeng)久別,不,曾(ceng)久別,許重逢,我和她,曾經久別,許諾重逢,你們為什麼不敢相信!”

“……”顧諒後悔了。他收了他的酒杯,換了杯冰水給他,同時給許重逢發了條微信。

曾久別像是醉了,又像是沒有,捏著冰水怔怔地看著,嘴裏呢喃著:“她說,她寧可自己不信。”

明明,他的眼底一片清明。

許重逢到的時候,曾久別仍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捏著玻璃杯,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沒有動過。顧諒拿起自己的大衣,說道:“我覺得,你們需要談談。放心,我包場了,沒有狗仔。我在車裏等你們。”

許重逢點了點頭,待顧諒走後坐在他身側,曾久別將玻璃杯放下,趴在吧台上偏頭看了她半晌,開口道:“你說,你寧可不信。因為現在的你,相信你就是淩朝,是嗎?”

“我不是淩朝。”許重逢打斷他,接過酒保遞來的果酒輕抿一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曾久別撐著吧台勉強支起身子,語氣有些自嘲:“你覺得我很可笑?你這樣的表情,是在看我的笑話?”

沒有收到答複,曾久別猛地站起身子掰過許重逢,報複似的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迫使她抬頭看自己的眼睛:“我們約好的,久別重逢。你為什麼,忘了呢?”

許重逢全然沒有掙紮,她被禁錮在他的世界裏,不屬於許重逢的,淩朝的記憶大片大片地湧入腦海,是,她知道,這世上哪有這麼多巧合,哪有這麼多偶然,她就是淩朝,可那又如何呢?

曾久別卻突然笑了:“你看過《犬夜叉》嗎?戈薇和桔梗,明明是一個人,就像你,許重逢和淩朝。可重重,這裏的時空沒有錯亂,你和淩朝是兩個人,我和宋朝,也是兩個人。你為什麼,不把我們的相遇,當作一場帶著前世美好的重逢呢?”

許重逢沒想到曾久別知道自己心中所想,有些話便脫口而出:“帶著前世的美好重逢?曾久別,如果沒有前世,我在你眼裏,是誰?”

“是許重逢。”曾久別握住她的肩膀,探進她眼底的秋水波:“此時此刻,你也是許重逢。重重,我從沒有把你認錯過誰。淩朝是宋朝的,而你,是我曾久別的。”說罷,他低下頭,吻上她的唇畔,淺淺地,淺嚐輒止。

許重逢終究忍不住落下淚來。

原來,自始至終,可笑的是她自己,是她的執著,而不是他的愛情。

原來,兜兜轉轉,到頭來,所有相遇,都是久別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