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須是割下活鯉魚的魚須,鳳爪是隻取活雞掌下正中的一塊精肉,食材取下,卻並沒傷它們的性命。燴製一份龍須鳳爪需用上百條鯉魚和幾十隻雞,可算道尊貴至極的菜品了。”
柳微微聽了掩口笑道:“那馮公子吃這道菜時,後堂院中必然有一群瘸兩足的雞,池中必然有一群食不知味的鯉魚。這杯酒敬馮公子的慈悲!”
馮公子也高興地喝下一杯。陳濟平心想這個柳微微真是厲害,誆得每個人都高高興興的,以為自己博得了佳人歡心。
侯維旭仰頭再自飲一杯,傲然一笑,朗朗道:“我自考進錦城仕院以後,屢屢被委派諸般差事,足跡踏遍大江南北,吃過的各地美味數不勝數,可謂是風味特異,各有千秋。
但是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有一道菜的做法,這道菜喚作羊乳烤鹿胎。選一隻剛剛成年的梅花母鹿,在它懷上生平第一胎時,剖腹取出鹿胎。
先將未見天日的鹿胎外衣用刀輕輕劃開,放出羊水,將鹿胎用蜂蜜水洗淨,用刀剖開鹿胎腹部,取出內髒,摘淨鹿胎上的乳毛,放置盆中用清冽山泉衝泡個把時辰,拔淨血水,去掉粘液。
起鍋置火上,放入滾水,將鹿胎浸燙至胎皮繃起時,再用蜂蜜水洗淨,瀝幹水分後用鹽、烈酒、蜂漿將羊胎裏外擦勻備用。水發燕窩銀耳人參,摘洗幹淨填入羊胎腹中。
選一豬肚用蜂蜜水翻洗幹淨,將鹿胎置入其中,灌滿羊乳,再封緊豬肚。在豬肚抹以荷葉稻泥,埋入灶中烘烤。
這出爐後的滋味,我就不說了,你們猜猜!”
柳微微雙手拊掌,盈盈笑道:“侯世子這菜,食材既稀罕,烹製還困難繁瑣,可謂是集前幾位公子之大成了。這滋味我來猜猜,有荷葉稻泥的撲麵清香,有豬肚羊乳鹿胎的極致肉味,還有蜂漿銀耳人參的甜味調和。此菜主材輔材都是大補之物,有人可得當心虛不受補,不過雄壯如侯世子,當然不必擔心,盡可享用美味。”
侯維旭聽得柳微微誇讚之語遠勝之前幾人,心下大為得意,不等柳微微敬他,自己又端起酒杯自飲而幹。柳微微朝他白眼笑道:“世子自飲自樂,怕是不需要我陪了!”
侯維旭大聲笑道:“有佳人在側,酒不醉人人自醉,何須拘泥俗禮。微微你敬我,我要喝,不敬我,我還是要喝,哈哈哈!”這時的侯維旭頗有江湖豪士之爽氣,哪像個尊貴王府世子。
柳微微俏目一轉,看向雲舒道:“這位公子俊逸非凡,想必頗有見識,不知有何高見?”
雲舒倒絲毫不怯,迎上柳微微的眼光朗聲道:“庖丁鼓刀,易牙烹熬。水欲新而釜欲潔,火惡陳而薪惡勞。九蒸暴而日燥,百上下而湯鏖。嚐項上之一臠,嚼霜前之兩螯。爛櫻珠之煎蜜,滃杏酪之蒸羔。蛤半熟而含酒,蟹微生而帶糟。蓋聚物之夭美,以養吾之老饕。”
柳微微竟拊掌大笑道:“這位公子祭出這篇老饕賦,還有何人能敵啊?蘇東坡這文豪老饕,確是一言道盡美食真諦。有了好墩子,好廚子,好水好鍋好火好柴,足時的火候和上好的食材,還有什麼不好吃呢?這位公子麵生得緊,喝了這杯可否將自個兒引見給諸位呢?”
雲舒見柳微微先飲而幹,當然不能推辭,也自己喝下一杯,然後笑道:“在下姓斐,名念寧,來自京城。微微姑娘適才過獎了,我是沒什麼見識,所以拿先賢的文章來糊弄過關。
以我愚見,美食也不必什麼好水好柴,更不用什麼庖丁易牙。若是有知己相伴,琴瑟相和,無論鍋中有些什麼,都是美味至極的東西了。就跟酒逢知己千杯少一個道理。”
柳微微聽了一雙翦水秋瞳發出異彩,居然又拊掌笑道:“公子的高論才是正道!好一個酒逢知己千杯少,誰還敢與公子話不投機半句多呢?”
在座眾人見此情狀暗自懊惱,柳微微今晚無疑對這憑空冒出的斐公子格外青睞了。今晚與柳微微獨飲的機會,多半屬於這個京城來的“斐念寧”了。
柳微微又螓首一轉,對著末席的陳濟平道:“這位公子,您貴友對知己朋友見識如此之妙,不知您對美食又有何高見呢?”
陳濟平張口結舌無言以對。剛才各位貴公子說的稀罕菜肴,他都是聞所未聞,更不用說知曉什麼滋味了。剛才雲舒胡謅的高論更讓他覺得高深莫測,自己的淺薄經曆,哪裏說得出什麼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