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後,她倒是給萬競鵬去了一個電話,沒辦法這是必須的。蘇寧涼以為至少會挨一頓說,“沒責任感”啦,“無情無義”之類,萬競鵬的反應卻比她想象中來得平靜。

他告訴蘇寧涼,林琅的母親良心發現地回到家鄉,擔當起了照顧女兒的責任。

“這是真的嗎?可是為什麼突然……”蘇寧涼聽了挺高興,但還有很大一部分是震驚。

“誰知道,每個人在人生各個階段看重的東西不同吧,可能人年紀大了,才領悟到親情的寶貴。”

這句話不經意地刺了蘇寧涼一下,她明明不需要年歲增長,也能明白到這一點,卻總是做著事與願違的事。

“對了。”萬競鵬說,“你的男友來找過你。”

啊?!沈北熠他……蘇寧涼攥緊了路邊公用電話亭的聽筒。

“梁哲也真搞笑,他都不知道的事怎麼覺得我會知道?”萬競鵬話鋒一轉,“不過,你現在哪裏?”

原來如此,梁哲確實在萬競鵬麵前虛構過他倆的親密關係。蘇寧涼不知為何鬆了一口氣:“我很好。”

“還有……上次你在男生宿舍,裹著我的珊瑚毯'接見'的那個外校男生,聽說也在滿世界找你。你欠別人錢還是怎樣把別人深刻地得罪了?”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蘇寧涼覺得自己的嗓子忽然被什麼堵住了。

“你那邊很冷?聲音抖這麼厲害。聽梁哲說的啊,那人也去找過你男友了,要不是梁哲剛從我這裏收集了信息回去,他肯定還得來我這裏走一趟。”萬競鵬積極展開聯想,忽的醍醐灌頂,“蘇寧涼你說實話,是不是躲債躲仇人,才神神秘秘的跑出去避風頭?!”

“聽說在滿世界的找你”——對方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敲打她的鼓膜,就像堵起耳朵聽到的心跳聲,驟然擴大主宰了全世界。她問:“梁哲他還說了什麼嗎?”

“我想想,好像你爸還把你的日記本私相授受給了那人。你們一家人的思維還真詭異。”

不詭異,一點也不。蘇寧涼暗咐,父親這招,還真絕。日記裏有她大部分的“墮落史”,讓沈北熠自己去看,比轉述還要現場,還要直觀。

“還有一個半月就要高考了。加油,笑到最後。”最後蘇寧涼說,“如果梁哲問起我,幫我轉達這句話吧。”

是的,不管曾經怎樣灰心過,失望過,哭泣過,最後走向這裏程碑式的終點時,我們一定要是麵帶笑容的。

萬競鵬覺得蘇寧涼變了,有更強的意誌進駐到那單薄的身體,擠走了軟弱和動搖——這些會滋生失敗的病菌。

蘇寧涼隻知道,命也許不能爭,但不能因此就認命,她希望能變強一點,再強一點,變得可以喜歡上自己,才有力氣和勇氣去接納別人。自己都不愛的話,如何推己及人。

電話突然斷掉後,萬競鵬迅速地查了一下剛才的來電,對著前三個數字若有所思。

那一年的夏天一過,蘇寧涼就作為一個典型事例被短暫停留過的中學頻繁提起。

比如“不要小看高三這最後一年的能量,像上幾屆那個蘇寧涼,才來時考年級倒數第幾,後來臨時抱佛腳,還不是一樣踩線上了個二流的重點。所以啊同學們,人生能有幾回搏,搏一次一生無悔……”

“蘇寧涼,別忘記等會兒幫我答到!”Eco躺在床上十指“劈劈啪啪”敲打筆記本,正在網遊裏衝殺正酣,看見蘇寧涼出門不忘補上一句。

“知道了。”這邊無語,也不知道和這高中老同學一起考上同一所大學,是喜是憂。

掩上門,門縫裏還幽幽飄出一句:“對喲,今天這階梯教室的公共課是二、三、五班合上!小涼涼,你得提高警惕嚴陣以待,熟背防狼拳法的心法口訣,保護好自己的貞操,可不能讓鄒君皓太快得逞哦!”

汗,真是越說越離譜了,蘇寧涼落荒而逃。不過Eco也隻有嘴巴比較厲害而已,從個性上講反而相對單純,哪裏知道外表矜持的自己以前的經曆呢。

說起來,蘇寧涼已經有一年半的時間沒回去過,也並沒有去姑姑家,所有節假日包括新年,都留在了S市打工,找包吃包住的地方每天起早摸黑像一條狗似的勞作。

她盡量避免上街,宅得天昏地暗。蘇寧涼對周圍人謊稱自己回家了,她希望自己顯得正常一點,泯然眾人是最好的狀態,因為奇怪的理由引人注目的日子太難過,她已經受夠,可不希望時光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