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寧涼一邊插著花一邊找著話題:“病房裏擺點花不錯,可以增添點生氣。”
萬競鵬頭也不回地說:“不是我買的。我要是有那個閑錢,不如填補在她醫療費的大窟窿裏。”
蘇寧涼陡然尷尬,手裏康乃馨的莖幹上猶如一下子長出了細小的銳刺,紮得她拿不穩:“我上次打到你賬戶裏的錢,收到了嗎?”
“那點錢,根本隻是杯水車薪。”還真是一點不留情麵的回答。
被人當布景太久的梁哲聽到“那點錢”就沒能按捺住,離弦的箭般衝過來,蘇寧涼先發製人拉住他:“梁哲!”
萬競鵬麵無表情的看了兩人一眼,“梁哲?你的新男友?”
“對,我就是。”梁哲插到二人中間把胸口一挺,“往後欺負蘇寧涼的時候給我當心點,哥不是吃素的。”
這時,病房的門沒由來的“吱嘎”一聲,說不好是被推開還是帶上的聲音,三人齊齊循聲望去,那裏又空無一人——也許是風。
這一拍休止符置入劍拔弩張的氣氛,意外地稍許緩解了三人的緊張情緒。
蘇寧涼牽強一笑,徑直來到病床前,目光沉默地停在沉眠不醒的病人身上。
女孩蒼白消瘦,闔著眼瞼,濃密而錯落有致的睫毛像舒展的蝶翼,在臉頰上投下一片月牙形陰影。她睡得很安詳,仿佛正置身一個節奏舒緩的美夢中。
——但是這種恬靜卻被那根突兀插進她鼻孔的綠色輸氧管打破了。
蘇寧涼看著她,說不清她美是不美,可愛還是清秀,因為那鼻子眼睛都看太久,已熟悉到無法分辯和評判。是的,絕對比她端詳鏡子裏自己臉的次數還要多得多,也不管多久未曾相見,那容貌也泛著不需要溫習的熟悉。
滲透進了四肢百骸、血液和骨子裏的熟悉感,恐怕直到宇宙洪荒那一天也無法散去。多少次,往事一件件輪番碾過她的心,那裏麵即使沒有自己的參與,也有這個女孩揮之不去的神采飛揚的影子。
不知道會不會就此別過,再也不能說上一句話,到老到死?
也許這雙眼睛再次睜開,一樣要在麵對自己時聚滿輕蔑鄙夷,也許她對自己說出的第一句話是譏諷咒罵,但心裏為何還是盼望著她能醒過來?——即便是責難,也請鮮活生動地對我做出來,說出來吧。
蘇寧涼不想示弱,卻突然眼眶劇痛,紅紅的眼睛如同幹涸的大地迸裂的傷口,灼燒,一顆淚也浸不出來。
萬競鵬的語氣和緩了一點,他告訴蘇寧涼,幾天前高中部的教導主任代表學校來探望過林琅,那捧百合花就是他帶來的,但醫療費一分錢也沒有給。現在林琅的醫藥費還是靠蘇寧涼和萬競鵬想方設法的支撐著,跟龐大的醫藥費比起來,他們兩個人湊錢的能力都有限,林琅離欠費停藥估計已經不遠了。隻是林琅的病情好不容易穩定下來,如果一旦停藥,身體狀況一定會急轉直下,甚至全麵喪失抵抗力,那麼她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蘇寧涼像是條件反射地說,錢的事情她會想辦法。
萬競鵬下意識看了一眼蘇寧涼的腿。雖說不再需要拐杖,但走路時那少許違和感還是將她左腿的不尋常出賣。學校開完運動會後他給蘇寧涼打過電話,那時林琅的醫藥費就亮起了紅燈,不過無人接聽。
萬競鵬下意識看一眼蘇寧涼的腿。雖說不再需要拐杖,但走路時略微的不自然還是將她左腿的不尋常給出賣了。學校開完運動會後他給蘇寧涼打過電話,卻一直無人接聽。“這段時間你在搞什麼?幾個月都不到學校上課,是怕我纏著你要住院費嗎?”
梁哲張了張嘴想說話,蘇寧涼趕緊拉了他一下:“我能有什麼事,禍害遺千年啊。”
這眼神的交流,被不明所以的旁觀者看在眼裏和眉來眼去如出一轍,萬競鵬冷哼一聲,轉過身去看窗外的風景:“病人需要安靜,你們沒事就走吧。”
梁哲被蘇寧涼推到了病房外,但一想到萬競鵬那態度,他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不行,我心裏窩火,這個萬競鵬太過分了!”他轉過身避開蘇寧涼,火速衝回病房,指著萬競鵬的鼻子說:“姓萬的我告訴你,寧涼並沒有非要對這個女的負責任的義務,你有什麼權利這麼理所當然的在寧涼麵前張牙舞爪、趾高氣揚?寧涼肯搭理你們,是她心眼好,你別蹬鼻子上臉啊!”
蘇寧涼尷尬地擋在他們中間,把梁哲往外麵推。
萬競鵬冷冷一笑,語氣平和地拋出一句:“蘇寧涼有沒有責任她自己清楚,再說,一切都是她自願的,沒有人強迫她必須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