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亦可口中的劉老師已經四十多歲了,身體已經有些發福。在南山頭村小學,劉老師的業務能力卻是一流的,頗有威望。聽見陸亦可問她,扭過頭來道:“小陸啊,你還不知道吧,剛剛接到鄉教委的通知,鄉裏這個月又不給我們發工資了!”
什麼什麼,鄉裏又不給我們發工資了?
陸亦可聽了這話也是吃了一驚,盡管她還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年齡,平時也有父母接濟著,但是,這個消息,仍然讓她很是掃興。
“前幾天不是還說這個月給咱們發工資麼?怎麼突然間又變卦了?”陸亦可的話音還沒有落,就聽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道:“怎麼回事?哼,給咱們發工資,倒像是從領導自家腰包裏掏錢似的,咱們在這兒辛辛苦苦天天吃粉筆沫,到發工資了,領導兩片嘴唇一張一合,說句沒錢,咱的辛苦錢就沒影兒了,這還讓不讓咱們過了?”
這個發牢騷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南山頭村小學的教導主任侯培顯。
侯培顯就是南山頭村人,平時教書不怎麼用心,卻和鄉教委的領導來往頻繁,打得火熱。有一半心思都是在拍馬屁中度過的。在整個上下河鄉教育係統,有一個關於他的段子,廣為流傳,堪稱經典。
據說,這位侯老師上課,講的那真叫一個言簡意賅,統領概括。小學生一節課四十五分鍾,他隻有三句話:第一句是看吧,這一聲吩咐下去,十分鍾的課時就過去了;第二句是念吧,這一念又是十分鍾;接著就是寫吧,這二十五分鍾寫下來,那邊叮鈴鈴的就下課了!
盡管這個段子是道聽途說,多少摻了些水分,但是,侯老師的教學成績卻是有目共睹的。那就是隻要是侯老師教過的學生,考試成績大多都是兩位自然數,而且還是最小的。
別看這侯培顯教學不積極,巴結領導卻是輕車熟路,收放自如,弄得上上下下的領導都像植物需要光照一般,時時事事都願意喊上他。時間長了,弄得很多老師都像防賊似的防著他,不敢發半句牢騷。沒想到,這個當口,這侯培顯這顆大太陽倒是從西邊出來了!
“王校長,這都半年不發工資了,再不發,我們還怎麼過啊!”一個老師朝著坐在辦公桌前眉頭緊皺的校長道。
“王校長,今天當著領導的麵兒,我也不怕大家笑話,這一段,我都是趁早趕晚的去菜市場,給人家菜農要些剝下來的白菜幫,嘴上說是家裏喂著小兔子,其實還不是為了省幾毛買菜的錢?人窮誌短,我自己丟人不要緊,自尊不能當飯吃,隻是一旦讓人家知道了我是咱學校的老師,可別怪我損害了學校領導的形象!”
……
大家越說越氣,看著一個個愁眉苦臉的老師,陸亦可心裏對這些當官的也怨恨了幾分。她來這南山頭村小學還不足一年,對這些同事家裏的情況卻是相當熟悉。
別看這些老師都是體麵風光的公家人,生活卻是過得困頓無比。尤其是兩口子都是老師的劉老師,孩子正在上高中,平常的日子更是十分緊巴。
“從過了年就不給我們發工資,都過去半年多了,還不給我們發工資,簡直是逼著讓我們罷工!我聽說鄉政府的老師都去上訪了,這年頭,除非你能引起上邊的注意,才能解決問題,否則,拖起來那就不知道到猴年馬月了!”侯培顯的一聲大吼,頓時打破了辦公室的寧靜。
“找他們去,直接找鄉黨委書記田富貴,問問他為什麼不給我們發工資!教師節開會的時候,他可是說過了,這個月一定給我們發工資的,現在怎麼出爾反爾,說不發就不發了?”
“田富貴去市裏看病去了,現在鄉裏是鄉長陳家明主持工作。”
“那就去找陳家明,沒準田富貴在鄉裏還真把我們工資給發了。”
“對,去找陳家明,怎麼這書記前腳剛走,一輪到他主持工作就變卦了?能幹就幹,幹不成就別在這兒蹲著茅坑不拉屎!不給咱一個說法,咱就去縣裏、去市裏告他去!”
在侯培顯的煽動之下,本來就群情激憤的老師,就好似一道決堤的洪流一般,排著整齊的隊伍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