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從戰場回到珀殘城會又那麼遙遠的路程呢?

他幾乎夜不能寐,一閉上眼,便全部都是她的影子,搖搖晃晃,晃滿了整個腦海。

想著出征之時,她為他跳的那一曲舞,唱的一首歌。

想著那個夜晚,他們有是如何的不分你我。

有時候,花玖卿便是很是煩惱的想,為何那個時候,他不衝動一點,將她帶在自己的身邊?為何那個時候,他不再任性一點,讓她隨自己一同出征?

這一去,竟就是兩年。

她會不會不再像以前那般愛他了呢?

會不會氣惱他一去就是這般長久一段時間呢?

花玖卿覺得自己從未這般忐忑不安過,以往在戰場上的幹淨利落都不見了,那瘋狂的士氣此刻都被磨滅了似的,滿腦子都是關於她的,她喜歡什麼?討厭什麼?需不需要帶一些路途的特產蜜餞,亦或者買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女子似乎都喜歡美麗嬌豔的花,喜歡被人捧在心尖上。

斟酌了許久,沿途讓人把女人可能喜歡的小玩意都買了下來,亂七八糟裝了一車廂,又接著忐忑起來。

花玖卿像一個小媳婦一樣七七八八的想了很多很多,而最後的時候,他終於載著滿心的希望回到了珀殘城,那時舉國歡慶,盛況十足,全城的百姓都湧出街道來迎接他,可就是沒有見到他想要見的那一個人。

他心急如焚的衝進皇宮,迎麵替他接風洗塵的,卻是花燁琥珀。

這狐狸精似乎依舊沒變,他一身華服,將宮殿布置的美輪美奐,紅毯鋪地,瑪瑙垂綴,奢華依舊。而他還是那麼一副笑嘻嘻的模樣,讓人端了清水為花玖卿擦臉,親密的舉動又讓周圍的歌伶宮女百姓們一陣驚呼,這養眼的美男子圖實在不容易,自從帝王娶了妃,他們便很難看到這對“曾今的璧人”成雙入對的出現了。

花玖卿很習慣的無視,可四下一看,密密麻麻一排大小官員,一個個都跪地匍匐高呼“吾王萬歲”,可那高台之上,那最期待的人卻一個也沒有出現!別說木小錦,竟連鈺兒也不在隊伍之列!!!

“人呢?”

他沉聲盯著正要替他換下風塵戰甲的花燁琥珀,目光冷若寒冰,幾乎能殺人。

他原本以為那最期待的人會首先出現在他的麵前,可如今,卻連一個影子也沒有看見!!!

“人?都在啊。”

花燁琥珀笑彎了眉,緩緩走近,將自己的唇湊近花玖卿的耳垂,低聲道:“小玖,你我許久未見,待會便到香水閣一聚,我們也好說說話?”

四周又是一片吸氣的興奮之聲。

可花玖卿哪裏還聽得進去他的話,冰冷的沉下眸,腳下飛躍,連軟甲都未來得及換下,便直直的衝向東宮的方向。翻飛的風驚起了樓台上的紅色流蘇,恍若驚鴻。

花燁琥珀在身後笑著的看著他跑遠的背影,差點沒笑到腸子抽搐。

……小王後啊小王後,你瞧,你把小玖嚇成了什麼樣子了?

……小心待會自作孽不可活,到了晚上小玖這個小心眼怕是會全部報複回來的!

……咳咳,別下不了地啊……

“殿下,您笑什麼笑的這般……”

一旁抱著盔甲的魂寂眨了眨眼,自動將最後兩個形容詞消了音。

花燁琥珀心情極好,也不計較,笑容滿麵的揮揮手,示意底下的人都散去,又從國庫剝了大量的錢財,慰勞三軍將士。

而花玖卿一路狂奔在雕欄畫棟的走廊上,他的心髒像是被蟲子咬的七葷八素,折磨的難受。

這哪裏是驚喜?分明就是驚嚇!!!

為何他們不在?

難道他們真的去接他?而在路上錯過了?

不可能啊……

珀殘城的軍隊如此浩蕩,怎麼可能看不到,難道他們走的另外一條道路?

混亂的想法一股腦兒的在花玖卿的腦子裏竄動著,而還未走進,卻聽不遠處傳來東宮宮女有些緊張的聲音:“小皇子殿下,小皇子殿下,您不要到處亂跑,您才剛剛學會走路……”

花玖卿狠狠一怔,那個引起騷動的“不明物體”突然就這麼跌跌撞撞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看著花玖卿的到來,似乎也楞了楞,可下一秒,便突然一下抱住了花玖卿的大腿,粉嘟嘟的臉頰軟軟的,嫩嫩的,他仰頭一看,突然甜甜笑了:“爹爹!!”

花玖卿如雷劈一樣楞在原地。

麵前的小男孩兒長的和鈺兒有八分像,可這個看起來隻有一兩歲大的孩子絕對不是鈺兒!

鈺兒早已經過了這樣矮小的年紀,他不是在信上說,他長高了麼?什麼時候縮小到這般地步了?!!!!

小男孩兒又在花玖卿的腿上蹭了蹭,張開雙臂,撅著嘴,一副要抱抱的模樣。

追來的宮女一見到花玖卿,都駭的紛紛跪地道:“參見吾王!!吾王萬福!!!”

小男孩兒依舊不屈不撓的蹭著,見著花玖卿不理他,便自個的想抓住他腿上的靴子往上爬,可力氣太小,沒抓穩,一個踉蹌便是跌在地上,摔的哇哇大哭起來,哭聲震天,震的花玖卿幾乎耳鳴。

這和小時候的鈺兒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連那耍無奈的本事都是一模一樣。

花玖卿很是無奈的把他從地上抱起來,可又怕身上的軟甲割道他柔嫩的皮膚,便用兩隻手捏住他的小胳膊,而小東西也像是心有靈犀一般,立馬就不哭了,露出軟軟的小唇瓣,很是可愛。

花玖卿好不容易別開眼,才悶聲對著地上跪著的宮女們道:“王後呢?!!”

宮女們又顫抖的匍匐了一大片,大氣不敢出。

她們是專門來伺候小皇子的,王後的行蹤她們怎麼可能知道,可麵前才從戰場歸來的帝王渾身銀甲,不怒自威的境界讓她們戰戰兢兢,連聲音都失去了。

“爹爹,爹爹。”那小男孩兒又不自覺的叫起來,手舞足蹈的從匈口掏出了個紙條,粉粉的嘴唇咧開笑的歡樂:“哥哥給爹爹的,爹爹的!”

花玖卿一愣,眸子死死的盯著那在那小手中晃來晃去東西。

哥哥?

哪個哥哥?

他很聰明,可就在那一刻沒了想法,腦袋空白一片。

“鈺兒哥哥讓我給爹爹的!鈺兒哥哥說今天可以見到爹爹的!!”

小男孩兒這麼開懷的叫喊著,花玖卿突然就窒息了。

他像是再一次被雷劈住了一般,動彈不得,許久之後,猛的回神,用一隻手將小家夥拎著,另一隻手飛快的將紙條著展開一看——

於是有那麼一瞬間,那高大的男人就這麼被生生的怔住,一時間,哭笑不得。

驚喜。

真是一個好驚喜!

他把小男孩兒抱在懷裏,然後飛身向著遠處躍去,那紙條淩淩亂亂的飄下,落在了冰涼的地上——

“爹爹,恭喜你,見到娘親給您的驚喜了,這是是您的第二個兒子哦,娘親有些害羞,抓了我躲在護城河邊抓魚,等您哦!——鈺兒上。”

花玖卿就這麼被妻子和自己的孩子擺了一道,卻擺的心甘情願。

什麼時候,她竟然背著他偷偷把寶寶生出來了?是離別的那一次?還是之前的之前?……

他心裏難以言喻的激動著,便想立刻飛到她的身邊,好好的看著她。

好好的吻她。

……

木小錦穿著一身小錦袍百無聊賴的在河邊捉魚,捉了一整天,運氣太好,竟然每一次釣上來的竟都有朱色魚,一個竹簍裝滿了,她就把與全部倒回去,繼續擺弄。

可等了那麼久,他為何還沒有出現呢?

花槿鈺已經八歲,已經是一個美好的少年,他笑眯眯的站在母親的身後,替她收拾著落地的魚尾。

天陽快要落山,餘輝在他母親的臉上落下一層絢爛的色彩,今日爹爹要回來,母親竟然臨陣脫逃,害怕自己生了兩個孩子,人老珠黃,可她哪裏會老,美麗的臉蛋如同剛剛及笄的少女,一如既往的美麗。

卻聽身後傳來一個輕微的腳步,花槿鈺側頭一看,不禁咧嘴笑了起來,然後悄悄的走過去,做了一個鬼臉般的萬福,從那個男人的手裏抱過他臂彎裏礙事的小家夥,安靜的退下,將這一方淨土留給兩個許久未見的人。

木小錦也聽到腳步聲,卻以為是少年的,不禁喚道:“鈺兒,你去哪裏?”

便是在這時,一股溫熱的氣息貼到了她的耳側,讓她渾身一抖,那拿著鉤著肉的鉤子跌落進水裏。來不及轉身,那個人便已經從後麵緊緊的環抱住了她,“你竟然不來接我……”

有些怨念的,委屈的,卻是溫柔的音調。

一如既往的熟悉。

仿佛他們從來都沒有分開過一般。

木小錦僵硬在原地,如鯁在喉,竟然發不出一絲聲音。

花玖卿緩緩的將她轉過身來,安靜的看著她的一眉一眼,數著她細細長長的睫毛,像是癡了。

風悄悄的刮起在他們的身邊,落在水中,漣漪陣陣。

他低下頭,吻上妻子的唇瓣,溫柔至極。

木小錦顫了顫睫毛,倏地,淚便是掉下來。

“……花玖卿……”

她低低的喚著他的名字,撲進了他的懷裏。

那一天,夕陽很美。

卻美不過那相互擁吻在一起的人兒。

那一天,天空很藍。

卻燦爛不過那堅定的愛情。

我一直在這裏等你,等你的回眸一笑。

依稀記得,那一日,我第一次與你相見,白雪皚皚,漫天鋪地,美的不像話,那倔強的對視,像是一顆種下的種子,埋進了心間。

如今許多年過去,它發了芽,開了花,結了果。

它將我們緊緊纏繞。

它讓我們不離不棄。

而它的名字,叫做……我愛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