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案 沉睡的新娘(3 / 3)

“別急,抓現行。”陳詩羽低聲說道。

白大褂鬼頭鬼腦地一間間經過,終於停在了寶嫂病房的門口。慢慢地,白大褂伸出插在口袋裏的手,轉動病房的門把手。

“別動,警察!”陳詩羽叫了一聲,和大寶衝了過去。

白大褂顯然是被這一聲嚇著了,一個踉蹌差點兒跌倒,轉身尋找逃離的出口。

寶嫂病房的對麵,正是另一條安全通道,白大褂推開防火門,奪路而逃。陳詩羽和大寶朝病房裏看了一眼,見寶嫂安靜地躺在床上,身邊的監視器顯示一切正常,於是兩人緊隨其後追去。

剛剛巡查完返回護士站的護士,仿佛聽見了一點兒什麼動靜,站起來,打開門,朝外麵張望了一下。一切如舊。

白大褂慌亂朝下奔跑,直到來到了一樓。而此時的大寶一邊追,一邊喊叫,引來了一樓門口的保安朝走廊內側張望。白大褂見前有堵截,後有追兵,已無路可逃,隻好鑽進了一樓走廊中間的雜物間。

陳詩羽一腳踹開雜物間的門,就要往裏衝。大寶一把把陳詩羽拉住:“黑咕隆咚的,而且他還有可能有凶器。你在明,他在暗,太危險了。又沒有窗戶,他跑不掉了。我們等增援。”

說完,大寶拿起了電話。

陳詩羽抱著手,靠在雜物間的門口,一邊聽著大寶給我們打電話,一邊思索著。

不做任何防範?不踩點?這麼冒失,不像是那個作案四起仍逍遙法外的凶手啊。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對啊!這裏不對勁!

陳詩羽猛然驚醒,那輛摩托車,坐墊還是溫熱的,而且溫熱的範圍還那麼大!前座和後座好像都是熱的!難道……難道有兩個人?難道……難道這是調虎離山之計?

陳詩羽沒等到大寶掛斷電話,自己沿著安全通道直接跑上了五樓。

寶嫂的房門虛掩著,監護器被斷了電,寶嫂已然消失。

陳詩羽的大腦裏一片空白,她強迫自己冷靜,強迫自己去思考!思考!對!思考!

怎麼弄走的?搬走的?背走的?移動病床?移動病床!對!那個護士!個子那麼高!肯定是男扮女裝的!移動病床不能走樓梯,隻能走電梯!對!去電梯!

陳詩羽衝到電梯口,看著電梯正經過八樓,向上緩慢移動。

電梯裏,高個子的護士,背對著電梯監控,端詳著移動病床上的寶嫂,心想,若是知道這個醫院這麼冷清,就沒必要弄這麼一套行頭了。她慢慢戴上手套,拿出了一根軟鞭,套在了寶嫂的脖子上,開始用力。軟鞭一點一點地嵌入到寶嫂頸部的皮膚裏,很快,寶嫂的麵部已經開始發紫。突然,寶嫂的雙腳無力地蹬了幾下,兩個胳膊好像也有意要抬起。寶嫂突然有了動作,讓護士嚇了一跳,而正在這個當口,電梯停了。

電梯門開,有個小女孩和她的媽媽上了電梯。女孩的左眼青紫,額頭上也能看到有一個明顯的腫塊。護士慌亂地把軟鞭收進了口袋,仍然背對著監控,悄悄喘息。

母親說:“這是什麼情況?不是說在後麵這棟樓的八樓留院觀察嗎?怎麼都是打不開的門啊?難道不是這棟樓?哎,護士,請問住院樓不是這棟嗎?”

“不是的,你走錯了,這電梯是上去的,你應該下去才對。”護士說。

“那我們就和你一起先上去,再下去吧。”母親見電梯門已關,輕聲歎了一句,“真是受罪。”

小女孩癟著嘴抽抽搭搭地說:“媽媽,我怕……”

媽媽尷尬地看了一眼護士的背影,卻很溫柔地安撫著小女孩:“醫生說了,為了防止你的小腦袋瓜裏麵受傷,要打針,還要在醫院住一夜。隻要你乖乖打針,媽媽給你買‘三隻鬆鼠’吃。我保證,爸爸以後再也不會打你了。”

聽到這些,護士的眼神一閃。

因為電梯在八樓的停頓,讓陳詩羽有機會追上了電梯。

當陳詩羽在十一樓按亮電梯按鈕的時候,電梯正經過了十樓。

電梯門再開,原本漆黑的電梯間裏,被電梯裏的燈光照亮了一個扇形麵。陳詩羽的兩個眸子反射出電梯的燈光,直接照射到了護士的背上。

“別動!警察!”陳詩羽反射性地摸了摸腰間,並沒有配槍,隻能從褲兜裏掏出一本嶄新的警官證。

電梯裏的三個人都嚇了一跳。

護士突然轉過身來,說:“你們剛才是不是在抓一個男的?他和我一道上來的,在八樓下了。”

一張年輕而俊秀的女孩麵孔,似乎比陳詩羽更加稚嫩。

這是個年輕女孩兒啊,她不會是凶手吧?凶手從八樓跑了?陳詩羽想。

陳詩羽一晃神的工夫,小女孩輕聲地辯駁:“媽媽,我們不是在八樓上的嗎?沒人下啊……”

母親和護士的臉色驟變。護士突然一把扯過小女孩,從移動病床一側抓了一把剪刀,抵在她的脖子上。

小女孩頓時不敢掙紮,大聲地哭喊了起來。

護士對那個母親說:“你出去。不然我這一刀紮下去,她就廢了。”

直到現在,陳詩羽內心還是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俊秀女孩,居然是凶手!

母親生怕電梯會離開,用後背靠住電梯門,一邊央求,一邊試圖安慰被劫持的女兒,眼淚嘩嘩地落下了來。

陳詩羽望著病床上的寶嫂,然而病床一片沉寂,她不知道對方得手了沒有。

護士看著母親傷心地哭號,露出輕蔑的神色:“你別騙她了,一切都不會好起來的。她不會沒事的。你告訴她爸爸不會打她了,但等她傷好了回到家,她隻會被打得更疼!你說的都是謊話!你們說的都是謊話!”

陳詩羽不明就裏,不知道怎麼接茬兒,隻能重複:“放下武器,爭取寬大處理,你覺得你還能跑掉嗎?”

母親打斷了陳詩羽的話,說:“我說的都不是謊話!我保證她父親永遠也不會打她了,永遠也不會打我了!”

護士輕輕一笑,說:“這麼說,你把她父親殺了?”

母親一怔,搖頭說:“不,我們離婚了!”

護士也是一怔。

緊接著,她的眼淚奪眶而出,聲音變得嘶啞:“你騙我!你隻是想讓你的女兒放心,其實你就是個騙子!你不會離開那個男人的!就算他再怎麼欺負你的女兒,你還是要和他在一起!你這個騙子!”

護士的情緒激動,手上的剪刀也隨著揮舞。

陳詩羽瞅準了機會,衝進了電梯轎廂,用肩膀頂開了護士,將小女孩從護士身邊搶了過來。因為用力過猛,一個踉蹌跌倒在電梯裏。

母親慌亂地把女孩摟進懷裏,心有餘悸。

而此時,護士也趁陳詩羽跌倒之際,衝出了電梯,向對麵的樓梯間跑去。

陳詩羽覺得自己的體力就快用盡了,但是她知道自己絕對不能放棄。她掙紮著爬了起來,對母親和女孩說:“拜托了!病人一定要幫我看好!快報警!”

說完,陳詩羽循著護士的逃跑路徑追了過去,留下電梯口一對瞠目結舌的母女。

4_

小羽毛呢?

順著林濤的話,我快速地整理了一下思路,卻腦袋空空,不知道從何想起。

大寶的眼淚一滴一滴地滴在地板上,我們似乎都可以清晰地聽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們幾個人都一直保持著原始的姿勢。大約過了五分鍾,我的腦袋裏靈光一現。

剛才我們發現異常後,按了電梯,電梯停在哪兒?11樓?對!11樓!

“我們快上11樓!”我對著麵前這幾個人喊道。

大寶聽我這麼一說,似乎立即燃起了希望,第一個衝到電梯間按按鈕。我、大寶、林濤、韓亮,還有那個不知所措的醫生,一起衝進了電梯裏。

當在11樓打開電梯門的時候,我們對突然出現的黑暗很不適應。但是從一個孩子的號哭聲中,我們聽出了希望。

我趕緊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功能,照亮了電梯間裏的一張有些歪斜的移動病床,以及坐在地上的母女二人。

“你們是誰?”我問。

大寶一眼就看出了病床上的寶嫂,也看到了寶嫂頸部深深的傷痕。他衝過去俯身在病床上,叫道:“夢涵!夢涵!”

寶嫂的喉嚨微微抖動,終於深深地出了一口氣。

醫生來到病床邊,看了看寶嫂,說:“還好,還好。”

大寶喜極而泣。

“你們怎麼才來啊?我報警都有十分鍾了!電話打了一半,手機沒電了,所以我一直擔心你們不知道具體位置呢。”母親見我和林濤穿著警服,顫聲說道。

我突然想起了抓捕白大褂之前,指揮中心給特警們發出的指令。

“正好樓下也有個犯罪嫌疑人,所以指揮中心說有人被劫持,我們所有人都錯誤地認為是下麵的那個人做的。”我解釋道,“讓你們受累了!不過,你們為什麼不坐電梯下去?這裏黑洞洞的。”

“誰不想啊!”母親哀怨地說,“剛才那個女警察,讓我看好病人。我怕電梯又被那個劫持犯按到了上麵,隻能一手拉著女兒,一手把病床拽下電梯。可是下來以後,發現這一層根本就沒人啊!今天真的很倒黴,病床的輪子又掉了一個,我實在是推不動啊!沒法把病床推進電梯裏去。既然那個女警察說了要看好病人,我就不能離開,隻能在這裏等你們了。”

這個母親強烈的責任感,讓我深深地感動。但是感動並沒有幹擾我的思維。

“那個女警察,去哪兒了?”我問。

“剛才追那個劫持犯,追進了樓梯間,聽動靜,是往上去了。”母親說。

林濤也打開了手機上的手電筒功能,第一個衝進了樓梯間。我緊隨其後跟了上去,喊了一句:“大寶留下,叫特警。”

順著樓梯一直上到16層,四周都是黑咕隆咚的,一切平靜。在16樓通往天台的小台階上,我們看到了一串殷紅的血跡。

“小羽毛!”林濤從嗓子眼裏擠出了一句話,猛地推開了門。

從來沒有見過風度翩翩的林濤有這樣的失態,不是疲倦、不是悲傷、不是恐懼,而是一顆懸著的心,突然一下放了下來,那是一種可以讓人虛脫的放鬆。

天台的中央,一個穿著護士服的瘦高個兒趴在地上,四肢癱軟,無力掙紮。護士的背上,騎著一個妙齡短發少女,頭發正隨著寒風不停飄逸,那正是陳詩羽。

陳詩羽正以“抱膝壓伏”的擒拿動作死死地鎖住護士的雙臂,她的鼻尖已經凍得通紅。

“怎麼才來?”陳詩羽一邊說著,一邊起身。跟隨著我們趕來的特警一擁而上,把護士銬了起來。見是一個妙齡女子,特警隊隊長還愣了一下神。

“哎喲,我的腿麻了。”陳詩羽說,“太冷了,估計我要感冒了。”

看著沒事兒人一樣的陳詩羽,我們啼笑皆非。林濤爬起來,走到天台一邊,顫顫巍巍地拿出香煙,點燃了一支。

“怎麼回事?”韓亮脫下外套,披在陳詩羽的肩上。

陳詩羽像小女孩兒一樣單腿跳了兩下:“我厲害吧,我把B係列案犯給抓了。”

“怎麼回事?”我又問了一遍。

“沒怎麼回事啊。”陳詩羽說,“反正我就是種種牛×,識破了他們的調虎離山之計,然後把她給抓了。”

“太驚險了。”我用腳撥弄了一下掉落在天台門口的鋒利剪刀,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陳詩羽掀開韓亮披在她身上的外套,看了看自己皮夾克胸口的一個大洞,說,“就在那個門口,我眼看就逮住她了,結果這家夥還挺敏捷,回身給我一剪子。我一個閃躲,趁勢就給了她一拳。不過,我這件漂亮衣服算是毀了,心疼啊。”

“魂都給你嚇沒了!也沒見你心疼心疼我!”林濤掐滅了煙頭,嘴唇還有點兒發抖,“門口那麼多血!”

“有什麼好怕的?”陳詩羽指了指被反銬住的護士,說,“你們不會以為是我的血吧?我又不是大寶,我有那麼菜嗎?你問問她,鼻子痛不痛?就她那三腳貓的功夫,還想怎麼樣我?我三招,嗯,五招吧,五招之內就把她摁倒了。”

“你怎麼不通知我們?”我說。

“怎麼通知?”陳詩羽說,“我兩隻手都得用上,按住她,怎麼拿手機?喊了半天也沒人應。剛開始這家夥還掙紮得挺厲害,我又沒有警械,隻能這樣摁住她等你們來嘍。還說呢,凍死我了,你們效率太低了,我等了有沒有二十分鍾?”

“這回應該可以確認她就是B係列的案犯了吧?”我點點頭,追問道。

“她連小女孩都劫持,把寶嫂弄上了移動病床,案犯不是她還能是誰?”陳詩羽扭頭說道,“不過剛才等你們的時候,也挺無聊的。那麼久,我能幹什麼呢?於是就和她聊天唄,聊著聊著她就露出馬腳了。”

“聊天!”我一臉黑線,“真是……真是有你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寶嫂再次遭受了外傷,勒壓頸部導致腦部血管再次缺血並重新供血,寶嫂的傷情反而向好的方向迅速發展。雖然她的脖子上被勒出了一條紅印,但是從當天晚上開始,寶嫂的四肢就有了明顯的自主運動,眼瞼似乎在呼喊聲中也會有一些顫動。

醫生很高興。憑他的經驗,這很有可能是蘇醒的征兆。

果不其然,第二天清晨7點,我們幾個紛紛接到電話,寶嫂已經完全恢複了意識,隻是因為長期臥床,身體還很虛弱,四肢也無力。

突然的放鬆,讓我們所有人不約而同睡到了快中午,才一起捧著鮮花來到了省立醫院。

五樓特護病房裏,寶嫂已經換上了雪白的婚紗,坐在病床上。婚紗和病床上的白色被褥交相呼應,顯得一切都是那麼的潔白靚麗,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大寶西裝革履坐在病床旁的凳子上,正在一勺一勺地喂寶嫂喝稀飯。

看到這個情景,我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已經跑過去擁抱寶嫂的陳詩羽和鈴鐺注意到了我的反常。

“大男人哭鼻子羞不羞?”鈴鐺最先開始笑話我。

“怎麼了這是?”陳詩羽也是一臉嘲笑的表情。

我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淚水,我知道那是從心裏冒出來的。

大寶尷尬地看看我,說:“這裏,隻有老秦知道我的過去,所以隻有他能感受到我的內心。”

“過去?什麼過去?”陳詩羽好奇地問道。

“知道夢涵受傷的時候,我為什麼那麼確定她是在當晚9點以後被襲擊的嗎?”大寶低下頭說,“知道當初夢涵和我生氣,我是怎麼哄好她的嗎?知道為什麼夢涵即便是和我拍結婚照,也隻是穿了旗袍,而沒有穿婚紗嗎?若不是我的爽約,夢涵也不會遭此一劫。”

說完,大寶的眼眶也濕潤了。

寶嫂用顫抖的手,拿過一張紙巾,給大寶擦去眼淚。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鈴鐺安慰道,“噩夢已經過去了,大寶你別再自責了。”

“大寶有著一個傳奇般的過去。”我說,“現在看到你們這樣,我知道,大寶已經過了自己心裏的那道坎兒。未來,屬於你們的幸福,開始了。”

“繞什麼彎子啊?”陳詩羽追問,“你的過去有多傳奇?說給我們聽聽啊!還有,還有,大寶哥你是咋哄好寶嫂的?其他兩個問題我沒興趣。”

“真八卦。”林濤笑著說,“不過我也想知道。”

“好的。”大寶說,“等夢涵完全康複了,我們兩個一起,說給你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