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案 沉睡的新娘(2 / 3)

“你們路上注意安全!”我對著已經掛斷了的電話說了一句。

我和林濤對視了一眼,眼神中充滿了期待。

看來好幾條線都已經逐漸捋順了,凶手的輪廓也漸漸清晰。我們有預感,這起案件在這個寒冷的夜晚,就要終結。

我們一會兒回法醫門診取暖,一會兒不放心又去東大樓樓下等著。就這樣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很久,算起來,大寶和陳詩羽也應該回到了龍番。可是韓亮那邊,卻是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正在我們焦急等待的時候,突然發現西大樓下幾輛黑色特警運兵車的警燈突然閃了起來。數十名特警全副武裝地衝上了車子,運兵車呼嘯著開出了省廳的大門。

“怎麼回事?”我站起身來張望著。

“破譯了!破譯了!”緊接著,韓亮從東大樓的門禁裏鑽了出來,揚著手中的一遝文件,“我第一時間來告訴你們!”

我發現韓亮的臉上並沒有該有的興奮,反而滿是擔憂。

“怎麼了?”我問。

韓亮拉起我們鑽進他的奧迪TT,說:“他們的目標是寶嫂!”

“什麼?”我大吃一驚,“可是景呈祥不應該被抓起來了嗎?B係列專案的案犯不應該也來殺寶嫂啊?他們不是平行作案嗎?”

“這次他們的目標居然是一致的!未亡證人!”

“他們這是要滅口啊!”我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以為他們不計後果呢!原來他們也想逃脫法律製裁!怎麼辦,怎麼辦?省醫ICU那棟樓晚上不讓家屬陪護,晚上都沒啥人,不過有醫生護士,對,還有監護設施會報警,沒事的,一定沒事的。”

林濤看了看表,說:“大寶他們應該是跟對人了。”

我突然想起了大寶兩個小時之前給我的電話,說:“對,大寶跟到一個人,應該是6點多鍾駕駛摩托車進入我們省境內。摩托車上省道,速度也不會太快,算起來,他到達龍番,最起碼要到11點,現在才10點半,來得及,來得及。”

“現在大寶應該到省醫了吧?”林濤說,“他們開車走高速快,告訴他們以防萬一。”

我拿出手機,還沒撥號,電話就打進來了,是大寶:“快來省醫!B犯顯然是要害夢涵啊!不過現在被我們堵在醫院雜物間裏了。”

“他是高度危險的人物!你們要注意!寶嫂安全不?”我不僅雞皮疙瘩起來了,而且感覺全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放心,我嗓門大,剛才一路追一路喊,現在幾個保安都在門口堵著,他跑不掉了!”大寶的聲音中不僅充滿了自信,而且充滿了壓抑不住的喜悅,“夢涵沒事!”

“我們就快到了,一起來的還有幾十個特警、幾十支槍。”我心裏的石頭徹底放了下來。景呈祥現在已經再次被捕,隨他一起被“抓”來的,還有被韓亮“破譯”的聯絡方式。看起來,證據也確鑿了。現在,B犯也被堵住了。對這起案件而言,這是一個完美的大結局。

“安全了。”我掛斷電話,說,“說起破譯,你破譯的都是些什麼?”

我準備利用這十分鍾的車程,了解一下兩個凶手的聯係方式。

韓亮說:“5點多的時候,景呈祥拿著一張紙,一邊看紙,一邊敲打字母,在論壇的一個帖子下麵進行回複。指揮部一看,覺得那張紙肯定有問題啊,而且我們也掌握了他們的聯絡方式,當機立斷,下令抓人。不過,我們拿到的那張紙,是一張表格,除了矩陣排列的26個英文字母,其他啥也沒有。他上的,也不過就是個網遊論壇。”

“英文字母?”我皺起了眉頭。聽見英文我就頭疼,當初英語四級考了十次13我也沒能通過,我是天生的英語盲。

“而且吧,景呈祥回複的那些個帖子,全是亂七八糟的大寫英文字母,沒有一個能組成單詞,更別說句子了。”韓亮說。

“這就是傳說中的密電碼?”我問。

“密電碼有很多種。”韓亮說,“但隻要是密碼,就需要破譯。大家看到這亂七八糟的一堆字母,頓時就亂了陣腳,不知如何是好。”

“你這個活百度,也能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我笑著問。

韓亮一臉自豪,說:“我看完那張紙,又看了看發帖的內容,頓時就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了。”

“什麼東西?”

“這種電碼,叫維吉尼亞密碼。”韓亮說,“這種密碼,最多也就用到二戰時期吧,現在也沒人去研究它了。”

“啥意思,聽不懂。”林濤說。

韓亮哈哈一笑,說:“說白了,就是用密碼的字母來代替真實想說的字母。景呈祥拿的那張表格,就是對照表。對照表的格式是固定的,由27行和27列組成,都是大寫英文字母。當知道密鑰的時候,就用密鑰的字母作為行,然後用明文的字母作為列,行與列的交叉點,就是密文的字母。就這樣,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打出來,看起來就是亂亂的一堆字母,其實是可以加密成一篇文章的。”

“啥意思,還是聽不懂。”林濤說。

韓亮說:“意思就是,這是一種比較古老的加密手段,我知道原理。”

“所以你破譯出來了?”我說。

韓亮搖搖頭,說:“其實剛開始,我也隻是知道原理,但是並不能破譯。因為,我剛才說了,破譯的唯一辦法,就是要知道密鑰。”

“鑰匙?”林濤問。

韓亮說:“所謂的密鑰,就是一句英文句子,或者一個英文單詞。以此為密鑰,反複按照每個字母的序列進行比對,就能知道密文了。”

“也就是說,密鑰是人為確定的。”我說,“那你怎麼破譯的?辭海無邊啊!”

“我之所以這麼有成就感,就是我看出了密鑰!”韓亮說,“這個論壇裏,發帖人的名字叫King Asuraof Nanhe,南和修羅王。這個名字,應該就是B係列案犯的名字,從這裏不難看出,他是中國南和省的人。而回帖的人,也就是景呈祥,他的名字叫Rakshasa,翻譯過來就是羅刹。”

“應該都是網絡用語吧?遊戲中的名字?”我問。

韓亮點點頭,說:“對,網遊論壇可以確定,這個叫Killer of the final的遊戲,是境外一個比較熱門的遊戲。因為畫麵過於暴力、血腥,我國沒有引入。我想,如果讓我翻譯,就叫它‘絕命殺’吧。”

“你英語還挺好啊。”林濤對韓亮刮目相看。

韓亮點點頭,說:“我們花了幾個小時去研究這個遊戲、論壇,以及景呈祥回複的那個看不懂的帖子,想趕緊找出密鑰。最後,我發現有好些人都用一句話作為自己的簽名,而且遊戲裏貌似有個BOSS出場時也說了這麼一句話。No final kill no heaven.”

“不絕命殺戮,就入不了天堂。”林濤說。

“你英語不也挺好嗎?”韓亮說。

“就這口號,也不能進我國市場啊。”我說。

“同時,景呈祥回複的那個帖子內容就是:If you(如果你)……”

“別說鳥語了,你直接翻譯過來告訴我們就得了。”我有些不耐煩了。

“意思就是,你能看懂這句話,才能和我真正較量。”韓亮說,“這是B係列案犯發布的,然後下麵附著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英文字母。”

“就是你說的那個維吉什麼的密碼?”我問。

“顯然是啊。”韓亮說,“我們查了這兩個人在論壇上的互動,除了此帖,別無他帖。也就是說,這個帖子,是他們倆第一次發生交流聯係的帖子。”

“既然是第一次發生交流聯係,為什麼景呈祥就能掌握密鑰?”我問。

“關鍵問題就在這裏!”韓亮說,“所以我認定,密鑰正是那句遊戲裏出現的No final kill no heaven.”

“點讚!”我越聽越起勁。

“於是,我趕緊先翻譯了5點多景呈祥回複的那個帖子,以及十分鍾後修羅王回複的帖子,他們的目標是寶嫂!”韓亮揚了揚手中的文件,說,“好在我們還趕得及。”

“雖然沒有完全翻譯,但是已經確定了你的密鑰是正確的!”我說,“而且看起來,大寶跟的那個人就是凶手,時間完全符合!”

韓亮沒來得及點頭,就一個急刹把車停在省立醫院特護病房的大門口。

韓亮的車開得和特警的一樣快,幾乎同時到了目的地。我們三人和端著突擊步槍的特警一起衝進了大樓的一樓。

此時已經是深夜,特護病房是一棟16層的大樓,但隻啟用了1到8層,以上部分都還隻是暫作倉庫使用。而且病房處在醫院的角落,平時都門可羅雀,更不用說夜深人靜的時候。

一樓的角落是一個雜物間,幾乎所有的保安和圍觀的醫護人員都集中在雜物間的門口。

大寶端著一張板凳作為武器,站在門口,喊:“繳……繳槍不殺!你奶奶的耗了十分鍾了,敢不敢出……出來試試?”

“你這笨嘴拙舌的樣子,還冒充談判專家呢?”我走過去拍了拍好久未見的大寶的肩膀,問,“小羽毛呢?”

此時一名特警肩膀上的對講機響了起來:“省立醫院特護病房有人報案,說是剛才被劫持了,現在安全,但有警察去追犯罪嫌疑人了。”

特警隊隊長笑了笑,按住對講機說:“指揮中心,犯罪嫌疑人目前被堵住,我們馬上強攻。”

幾個手勢後,幾名特警端著槍衝進了雜物間。

我以為會有電影裏抓捕行動那樣驚心動魄的場麵,實際上卻大失所望。

特警隊進去不到二十秒,就像抓小雞一樣拎著一個男人走了出來,圍觀的醫護人員一陣歡呼雀躍。我們幾個更是歡呼雀躍。

這是一個瘦高個兒,穿著一件不合身的白大褂,戴著紗布口罩。這人的雙臂被兩名特警別著,手腕上戴上了手銬。他全身都在顫抖,幾乎說不出一句話來。看來,他是怕極了。

“就你這熊樣兒,還想殺夢涵?”大寶的眼睛裏盡是怒火,若不是我拉住了他,估計他會過去踹上一腳。

“殺?”瘦高個兒被特警壓彎了腰,說,“你……你……你們,不……不……不至於……”

“閉嘴!”林濤拿著油墨和一張指紋卡,走到特警背後,抓住瘦高個兒被反壓住的手腕,直接給瘦高個兒蹺起的手指捺印指紋。

“在這兒就捺印指紋啊?”特警隊隊長笑著說,“你也太心急了。”

“凶手的指紋特征點我都牢牢地記在這兒呢!”林濤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所以啊,在這兒就捺印了指紋,在這兒就能證實犯罪!”

“凶?什麼凶?”瘦高個兒臉色煞白,“我……我……我就見……見……見個網……”

“他不是凶手。”林濤對著燈光看了看油墨印在指紋卡上的印記,一臉沉重。

我剛剛平息的雞皮疙瘩,又重新立了起來:“什麼?你說什麼?”

在諸多特警一臉茫然時,大寶瘋了似的衝到電梯口,拚命地按鍵。電梯從11樓開始緩慢往下降。大寶又轉身向樓梯間跑去。回過神來的我們,緊隨其後。

一路衝到五樓,樓道裏一如既往地安靜,沒有人走動。畢竟這裏是特護病房,進來的都不是能自主行動的人。為了保證病房的無菌化,特護病房不允許夜間陪床。所以到了深夜,病房裏連聲音都聽不見。平時,先進的監護設備一旦發現病人生命體征有異,就會立即報警。在值班室的護士、醫生可以在第一時間趕到。另外,護士也都會每個小時巡查一遍病房,確保病人們的安全。

可是,當我們衝到寶嫂的單間時,看見的隻有空空的病房、還能看到壓跡的病床、耷拉在床邊的各種線頭,還有黑黑的監控器屏幕。

大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失聲痛哭。

我沒有放棄,跑去走廊中央的護士站,發現兩個護士正在裏間聊天。“23床的病人呢?”我吼道。

玻璃隔斷的隔音效果顯然非常好,我這麼大的聲音,裏間的護士硬是沒有聽見。

我走上前去,使勁拍打著玻璃隔斷。

護士站起來,打開玻璃門,一臉疑惑:“幹什麼?怎麼了?”

“23床的病人不見了!”我說。

護士的臉色驟然變了,和我們一起跑回病房。看到還在左右晃悠的線頭,護士傻了眼:“這……這是怎麼回事?半個小時前我們還巡視的,一切都正常的。”

“你們這是不負責任!”林濤說。

“平時都有完善的監護設施,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啊。”護士一臉委屈,“多少年都這樣過來的,也沒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啊!”

“可是病人被人轉移走了,你們卻不知道!”我說。

“先關了監護器,再轉移病人,確實不會報警。”聽見聲音後從值班室裏跑出來的醫生睡眼惺忪,敞著白大褂,“可是正常情況下,誰會這樣做呢?”

是啊,誰會這樣做呢?誰又能想到一個高智商、極度危險的人,會來這裏作案呢?

“現在怎麼辦?”林濤焦急地說,“小羽毛呢?”

3_

二十分鍾前。

在回程的路上,陳詩羽已經將自己的發現彙報給了專案組,專案組也表示會立即部署視頻偵查,所以陳詩羽打算和大寶一起到省立醫院看看寶嫂。許久不見,也不知道寶嫂現在有沒有更進一步的恢複。

警車把陳詩羽和大寶送到了省立醫院門口,就離開了。兩人並肩步行,朝黑洞洞的特護病房走去。

大寶咬著嘴唇,沉默著,陳詩羽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些天來,大寶無條件服從她的安排,起早貪黑,從無怨言。她想,如果她做的一切,都指向錯誤的人的話,實在是有些對不起大寶。

不一會兒,他們走到了特護病房的樓下,大寶仰頭看了看這一半有燈光、一半隱藏在夜幕之中的大樓,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陳詩羽伸手拍了拍大寶的肩膀以示安慰。就在那一瞬間,陳詩羽瞥見了停在特護病房大樓門口一角的摩托車。

“怎麼會這樣?”陳詩羽衝到了這輛倒車鏡上還掛著黑色頭盔的摩托車旁邊,觀察摩托車的坐墊磨損情況。

大寶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愣在原地。

“坐墊還是熱的!”陳詩羽摸了摸坐墊,叫道,“快!快!”

在陳詩羽看來,駕駛摩托車,走省道,跨越300多公裏的路程,至少也需要五六個小時吧。沒想到,B係列的凶手,居然比他們還先到了龍番!更不可思議的是,他居然來到了省立醫院特護病房!

一種強烈的不祥之感湧上心頭,陳詩羽一把拽起還沒回過神的大寶,衝進了一樓大廳。

電梯正緩慢地經過三樓向樓上移動。

寶嫂住的PVS專護ICU,正是在五樓。

此時的大寶,已經回過神來,兩人沿著樓梯拚命向樓上跑去。在五樓的樓梯間裏,他們繞過了一個推著移動病床的護士,衝進了走廊。

走廊裏安安靜靜,沒有行人,隻有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的醫生正在逐一查看病房門口的名牌。白大褂鬆鬆地穿在這個瘦高男人的身上,顯得非常不協調。

陳詩羽一把拽住了正欲衝出去的大寶,然後回頭向樓梯間裏的護士做了個“噓”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