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案 深淵惡意(1 / 3)

第五案 深淵惡意

惡人也許會死去,但惡意卻永遠不會絕跡。

——莫裏哀

1_

接下來的一個禮拜是驚心動魄的一個禮拜。

在數天前已經恢複到存在指尖運動的寶嫂,突然又出現了心跳停搏。好在實時監護儀及時發出警報,在進行了半個多小時的搶救後,寶嫂又恢複了生命體征。

醫生曾經說過,腦缺氧導致的植物人,恢複的概率在15%以下;而腦外傷造成的植物人狀態,恢複率則要高很多。有研究顯示,隻要治療得當,超過半數的植物人可以在一年之內恢複意識。

然而,醫生又說了。因為寶嫂腦外傷後,停滯時間較長,未能及時救治,所以這種情況的恢複率就不太好保證了。

像這種突然恢複,又突然惡化的情況,誰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依據醫生的經驗判斷,隻要能及時搶救,度過惡化期,對於意識恢複是有好處的。

我們可以理解大寶的心情,每天都是忐忑不安又充滿了期待。他希望寶嫂的病情可以有所突破,但是又害怕寶嫂挺不過這突如其來的病情惡化。

好在經過數天的觀察,轉入ICU的寶嫂仿佛已經完全度過了危險期。

這一天,我們幾個人捧著一束藍色妖姬走進了省立醫院的ICU。大寶曾經說過,寶嫂最愛藍色妖姬,她曾經有次在睡夢中,被大寶捧進來的藍色妖姬的香味喚醒。

大寶正在悄聲對寶嫂說著話,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的我們。

“快點兒醒來吧,你應該知道那天晚上我為什麼沒有去,你應該知道的,你了解我。”大寶低聲說道,“不管過去怎麼樣,現在的我,心裏隻有你,隻剩下你。快點兒醒來吧,如果你不醒來,我會以為你不原諒我,那我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

寶嫂的右手幾個指頭收縮了一下,像是想抬起來握住大寶的手,或者是抬起來擦幹大寶臉上的淚水。

“呀!寶嫂有反應了!”陳詩羽叫道。

大寶被叫聲驚到了,肩膀顫抖了一下,趕緊用衣襟擦拭了眼睛,轉過臉來說:“哦,這幾天夢涵經常會有手指的反應,可是也就僅限於手指的反應,這離她的恢複還遠得很。對了,今天是休息日,你們怎麼來了?”

“你覺得非休息日,我們能騰得出時間嗎?”我微笑著把花兒插進床頭的花瓶,說,“剛才在說什麼?什麼那天晚上?什麼原諒你的過去?你的過去怎麼了?”

“沒……沒什麼。”大寶轉過臉去,低著頭。

“人家小兩口的隱私,你也打聽?”林濤故作輕鬆地敲了一下我的後腦勺。

“沒事的,沒事的。”大寶說,“我一個禮拜沒去單位了,忙嗎?”

“還行吧。”我說,“就是最近有點兒消極怠工,積壓的信訪事項有點兒多,正在一件件查實、一件件答複,老樣子,大多還是因為信訪人對法醫不了解,引起的一些理解偏差吧。其實解釋到位了,還是沒問題的。案子嘛,這一個禮拜很平靜,沒有。”

“喂!拜托!你又來烏鴉嘴了是嗎?”林濤說。

“……”話音還沒有落,電話鈴響了起來。

“你真是大神!”林濤一臉黑線,“我真是服了你了!”

我更是一臉黑線地接通了電話,是師父的聲音。

“別緊張,不是命案。”師父說,“程城市有個信訪事項,我看了案件的基本資料,原來的判斷沒有問題,就是家屬對死因和死亡方式不服,據說鬧得挺凶,你們去解釋一下。”

我長籲了一口氣,掛了電話說:“這次不靈,這次是信訪解釋,不是命案。”

“信訪案件就不是案件了?”林濤說,“以後拜托你管住自己的嘴巴,好嗎?”

ICU的感應門打開,一名護士長探頭低聲說道:“你們幾個怎麼回事?在病房裏吵什麼吵?安靜點兒!”

我們幾個趕緊縮頭作揖。

我轉頭低聲對大寶說:“信訪事項你就別去了,集中精力照顧好寶嫂,說不定等我們回來,寶嫂就醒過來了呢!我們一起去吃小龍蝦!”

大寶擠出一絲笑容,點了點頭。

我們趕到程城市的時候,死者家屬已經在公安局門口打起“程城市公安局草菅人命”的條幅。雖然是休息日,但各部門的民警不得不回到單位待命。

費了很大的勁兒,我們才說動了死者家屬代表來和我們一起聽取案件的前期彙報。令人吃驚的是,之前因為家屬的不信任,他們甚至沒有聽取公安局關於此事的報告。

案件其實很簡單。一名叫杜琪的20歲男孩,在程城大學上學,因為和女朋友分手,近一周來情緒極端低落,行為反常。前天晚上,也就是10月15日深夜2時,他獨自一人離開學校,最後死於程河內。

15日下午,杜琪的屍體在河邊被人發現,經過公安局的調查,確定死者係自殺。今天上午告知死者家屬結論後,引起家屬強烈不服。

“我覺得,你們是不是應該聽一聽公安局的說法有沒有道理,再提問題?”我試探性地詢問。

“我兒子14日晚上還給我打了電話,怎麼可能會去自殺?胡扯淡!”一名中年女子哭喊著說。

“他給您打電話說了什麼呢?”我問。

“沒說什麼,就問聲好。”

“你有沒有察覺到他情緒的異樣呢?”

“沒有!沒有!”中年女子喊道。

“這樣吧,我們還是先聽聽辦案單位的意見吧。”我說,“您也需要冷靜一下,再去思考這個問題。”

“那我先來說說我們的意見吧。”程城市公安局年輕的分管局長趙大膽兒朗聲說道,“第一,杜琪存在自殺的動機,經過調查,他在一個禮拜前和女友分手,一直情緒低落。第二,杜琪的死因經過屍體檢驗,確實是溺死。”

“這個很重要。”我看了眼死者家屬,插話道,“對於水中的死者,法醫最重要的就是檢驗其具體死因,分辨係生前溺死還是死後被拋屍入水。因為生前溺死常見於意外和自殺,罕見於他殺。”

趙大膽兒繼續說道:“第三,法醫確定死者身上不存在三傷。”

我補充道:“所謂三傷,就是指約束傷、抵抗傷和威逼傷。想把一個大活人弄進水裏淹死,必須要控製住他的反抗,那麼就會留下上述三種損傷。”

“不能弄暈了再扔下水嗎?”死者的叔叔說道。

“我還沒有說完。”趙大膽兒說,“第四,法醫確定死者不存在顱腦損傷、中毒等可能導致暈厥的因素。第五,杜琪當晚離開學校後,一直到程河附近,都是有視頻監控的,一直是獨自一個人。”

“啊?還有監控啊!”林濤說,“那不是很清楚了嗎?”

“我不信!”中年女子喊道,“監控你們可以剪輯!還有……還有,他怎麼落水的能監控得到嗎?”

“怎麼落水的倒是沒有監控。”趙大膽兒說,“但是最後一個監控的位置離水邊隻有50米,他走過這個監控的時間是淩晨3時。法醫判斷的死亡時間,是淩晨3時左右。這期間的時間很短,應該不存在疑點。”

“怎麼沒有疑點?”死者的叔叔說,“很有可能是凶手把他約到了河邊,然後把他推下了水。”

趙大膽兒自信地說:“這個我們也進行了調查,我們查詢了杜琪近一個禮拜的所有通信記錄,調查了他所有的同學,確定他在近一個禮拜內不存在和別人相約的情況。”

“那他自殺就自殺,為何要在嘴上貼上透明膠布?”死者的叔叔說。

“啊,問題就出在這裏。”我說,“我們遇見的最具爭議的非正常死亡案件,無外乎兩種。第一種,原有疾病在外力作用下突然爆發而死亡,死因是疾病,外傷是誘因,家屬不服。第二種,自殺的時候,采取了一些手段,比如貼嘴、縛手等,容易引起質疑。”

“我說得不對嗎?這不是疑點嗎?”死者的叔叔問。

我說:“有的時候需要換位思考。你覺得死者自殺的時候不會貼嘴,那凶手殺人的時候,貼嘴豈不是更沒有意義?死者自己明明可以輕鬆撕掉的!”

“那你告訴我,他為什麼要貼嘴?為什麼要跳河?為什麼要自殺?”中年女子嘶喊道。

“這個我真回答不了你。”我說,“我們隻是根據科學來論斷。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你必須要尊重科學。這樣吧,我們今天重新屍檢,再次確定死者的死因,另外,偵查部門繼續調查貼嘴膠布的來源,這樣更加能印證結論。你們看怎麼樣?”

死者家屬沉默良久,又竊竊私語了一會兒,最終點頭答應。

重新屍檢一切順利,確定了原來的鑒定結論。偵查部門的調查則取得了進展。通過監控視頻得知,死者之前確實在學校超市內購買了一卷透明膠布,而他回寢室後並沒有使用。對死者寢室的勘查,也確定沒有找到透明膠布。通過對透明膠布的質地、材料進行檢驗,確定和超市內的一批貨物係同樣成分。

既然膠布是死者自己帶著的,再結合法醫屍檢和偵查部門調查的情況,可以斷定這確實是一起自殺案件。在我們詳細地解釋後,死者家屬表示信服。

順利地解決了一起信訪事項,我們感覺心情舒暢,準備好好睡一覺後,明天返程。在溝通會結束後,趙局長邀請我們到他的辦公室坐坐。走到他的辦公室門口時,我們發現一個穿著一級警督製服的中年女人候在他的辦公室門口。

“趙局長,他們有進展嗎?”女人仿佛帶著哭腔。

趙局長好像有些尷尬,打開辦公室門,指著女人對我們說:“她是我們治安支隊的李清副支隊長。”然後對女人介紹道:“這幾位是我們省廳刑警總隊的技術專家。”

女人並沒有看我們一眼,咄咄逼人地問趙局長:“趙大膽兒,你不是說要發動警力幫我尋找的嗎?”

“我們一直在努力!”趙局長說,“李支隊,我們附近幾個派出所的弟兄都一直在幫忙尋找,我們這不是有較急的案件嗎?總不能因為你一家的事情,耽誤其他老百姓家的事情吧?”

“趙大膽兒!我一輩子都獻給公安事業了!現在我最心愛的兒子丟了,組織上就不能關心關心?”女人說。

趙局長撓撓頭,說:“組織上對這件事情非常關心,幾個派出所的民警都放棄休假在幫忙找。但是茫茫人海中想找一個人哪兒那麼容易?你少安毋躁,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

女人哼了一聲,摔門離去。

趙局長頹然坐在椅子上,勉強對我們笑了笑,說:“她真是一個女強人,年輕的時候,是刑偵戰線上的一名女將。到36歲才結婚生子,把唯一的兒子當成掌中寶。不過,你們知道的,我們警察,對自己的家庭都是嚴重負疚的。她有了兒子以後,也還是在工作上兢兢業業,所以家庭關係總是有些異常,她的老公總是來單位找她。畢竟是女同誌嘛,組織上為了照顧她,就給她提了治安支隊的副支隊長,分管戶籍,所以能輕鬆點兒。不過這並沒有改善她的家庭關係。她自己是個女強人,也不會把家裏的事拿來和領導說,從她身邊的民警反映的情況來看,她對不務正業的老公很是不滿,最近好像又發現她老公在外麵亂搞,所以正在鬧離婚。她的老公則是很黏她的樣子,堅決不同意離婚,就這樣分居拉鋸了兩個多月了。前天晚上,她突然來找我說,她的兒子丟了。”

“多大的兒子?”我問。

“13歲。”趙局長說,“剛剛上初二,學習成績還不錯,孩子也很老實。”

“叛逆期啊。”我說。

趙局長點點頭說:“因為李支隊很忙,雖然分居,但是大部分時間,孩子還是跟著他爸爸的。前天晚上李支隊準備把兒子接過來的時候,她老公說孩子丟了。然後我就要求附近的幾個派出所幫忙去找,可惜到現在還沒有找到。她也是性情中人,恨不得我親自上陣去找,恨不得局裏的人都放下工作去找。”

“其實領導也挺不好當的。”我笑了笑,說,“做了很多工作,依舊不能讓人滿意。”

趙局長攤攤手,說:“天色已晚,我就不陪你們了,我得去指揮找人了。”

“別客氣。”我說,“明天一早,我們就回龍番了,祝好。”

這座城市以小吃著名,和趙局長告別後,我們幾個人相約到夜市裏去大吃一番。小吃街上燈火輝煌、人頭攢動,我們連續坐了幾個攤子,吃了好幾種小吃,直到每個人都捧著肚子不願意走路。

“真是太好吃了,難得可以在出差的時候爽一把。”陳詩羽說。

“大寶這個吃貨要是在的話,咱們花的錢得多出一倍。”林濤打了個哈哈。

“唉,他哪裏有心情吃?”我說,“也不知道寶嫂怎麼樣了。”

一句話把氣氛又拖拽了下來,大家都開始沉默,仿佛今晚的聚餐很對不起大寶和寶嫂一樣。

大夥兒捧著肚子回到賓館,各自回到房間睡覺。

第二天一早,在賓館吃早飯的時候,看到了匆匆趕來的趙局長。

“大膽兒局長!”我有些詫異,“你怎麼來了?陪我們吃早飯嗎?”

“唉,真不好意思,我們算是攤上事兒了。”趙局長說。

“怎麼了?”

“李支隊的兒子,死了。”趙局長說。

“死了?”我吃了一驚,“我還以為隻是叛逆期離家出走什麼的呢,怎麼就死了?怎麼死的?什麼時候的事情?”

趙局長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說:“昨天你們離開以後,我就組織刑警隊值班的民警去找,還是專業人士更能奏效。找了一晚上,今天早晨,就一個小時以前,法醫小楊在離李支隊老公的住處不遠的一個泥水塘邊,發現了一截兒自行車輪胎印兒。”

“掉塘裏去了?”我詫異道。

趙局長點點頭,說:“之前失蹤的時候,就是和自行車一起失蹤的,當時我們還分析因為叛逆,自己騎行出走了呢。後來我們就用‘圍堰救船’的方法,來了個‘圍堰找人’,把泥水塘兩邊入水口封閉,然後抽幹了塘水,在淤泥裏發現了一輛自行車和金小萬的屍體,哦,金小萬就是李支隊的兒子。”

“死因呢?”我急著問。

“李支隊堅決不同意解剖,現在一幹人等都還在現場做工作呢。”趙局長說,“我是這樣想的,事情既然已經這樣了,現在最好能夠由你們出馬。一來,專家的結論,更有說服力。二來,省廳領導親自辦理,也算是對我們民警的一個安慰。”

我回憶了一下李支隊昨晚的表情,感覺有些憂傷,說:“沒問題,我們馬上去現場!”

2_

現場的氣氛比我想象中的更悲傷。

李支隊癱倒在地上,懷裏抱著金小萬滿身泥漿的屍體。他倆的身邊跪著一個中年男子,應該是金小萬的父親。

四周的民警都已經摘下了帽子放在手裏,卻沒有民警上前去安慰李支隊,看來李支隊激動的情緒已經讓人望而卻步了。

“孩子你這是怎麼了啊,你和媽媽再說一句話啊,你告訴媽媽都發生什麼了啊,媽媽就三天沒見到你,你怎麼就再不見媽媽了!”李支隊哭號著,她的警服大半已經被泥漿浸染,懷中的屍體也已經腐敗,但她仍然緊緊地抱著他。

“李大姐。”趙大膽兒此時的聲音有些怯懦,“我們請省廳領導來幫助指導這個案子,你放心,如果孩子是被害的,我們絕對會還他一個公道!”

“你滾開!”李支隊叫道,“都怪你們!都怪你們!你們早點兒找到他不就沒事兒了嗎?還他公道!還他公道有什麼用?你能還我兒子嗎?”

屍體上被蹭去泥漿暴露出皮膚的地方都能看到腐敗靜脈網了,而且屍體的肢體已經軟化,隨著李支隊的晃動而晃動。我說:“李支隊,你冷靜一下,死者已經死亡四十八個小時以上了,也就是說,他失蹤的時候,可能就死亡了,這和趙局長真的關係不大。”

“滾開!你們都滾開!你們誰也別想碰我的兒子!”李支隊叫道。

我識趣地走開幾步。

林濤走到水塘旁邊,趴在地上看了看,說:“你們發現這裏的依據,就是這個自行車輪胎印兒嗎?”

法醫小楊點了點頭。

“周圍怎麼這麼多腳印?”林濤說,“當時沒有保護現場嗎?”

我知道林濤的意思,如果水塘旁邊隻有輪胎印,那麼很有可能是死者自己騎行意外落水的;而如果輪胎印旁邊有足跡,那麼就有可能是被人拋屍入水。這樣看來,原始現場的狀況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啊?”小楊有些蒙,說,“當時也不知道孩子在不在水塘裏,確實沒有注意保護現場,就手忙腳亂地布置打撈了。”

“可是你們破壞了原始現場。”林濤低聲說道,怕引起李支隊的注意。

小楊說:“當時是我最先看到輪胎印的,我的印象中,好像並沒有足跡的存在。”

我走到小楊身邊,看了看水塘邊的情況。水塘邊除了印出輪胎印的那一塊是光禿禿的土壤,其他地方都被雜草覆蓋。

“不過,說老實話,現場我們看了,確實應該是意外落水。”小楊說。

“哦?”我說,“怎麼說?”

“屍體打撈上來的時候,李支隊還沒有來。”小楊說,“當時我們就做了個簡單的屍檢。因為這個水塘比較特殊嘛,不是普通的水,都是泥水,再加上屍體的屍僵已經完全緩解了,我們就用長棉簽探查了死者鼻內和深部咽喉,發現都有泥漿的存在。”

“不錯。”我點點頭。

小楊是我以前的學生,他會用最簡單無創的方法來初步判斷死者是否為生前溺死。用棉簽確實是一個不錯的方法。

“因為這些深部位置都有泥漿,我們可以認為他入水的時候還有呼吸和吞咽動作。”小楊接著說,“再加上死者的指甲、趾甲都明顯青紫,應該是有窒息征象的,所以我們判斷他應該就是生前溺死的。”

“你之前也說了,生前溺死多見於意外和自殺,罕見於他殺。”陳詩羽在旁邊小聲補充道。

我點點頭,說:“關鍵死因很重要,但最重要的,是死者身上有沒有損傷?”

小楊說:“死者身上肯定沒有你說的三傷,尤其是頸部、關節,都是好的,但也不是沒有損傷,我們在進行頭部觸診的時候,發現他的後腦勺有個血腫。”

“那就是疑點啊。”我說,“雖然現在大部分證據都指向意外,但是一旦有絲毫疑點,就要解剖檢驗,不放過任何可能存在的犯罪跡象。”

“我也是這麼說的。”小楊說,“我和李支隊說,雖然現在看應該是意外落水,但這個疑點我們還是需要解剖來查清楚。”

“你怎麼能這樣說?”我說,“她本來就情緒激動,結果你告訴她是意外落水,她能放過你嗎?你業務精進得不錯,但群眾工作的本領還要進一步加強。”

小楊哦了一聲,撓了撓後腦勺。

我走到趙局長身邊,說:“這樣,你們繼續做李支隊的工作,我們先去派出所聽一聽前期偵查情況。屍體是一定要解剖的,不然就這樣火化了,你們自己也不放心。”

趙局長點點頭。

我帶著大夥兒離開現場,驅車來到了派出所。

派出所會議室裏,刑警支隊曹支隊長正在擺弄著手上的一本卷宗,見我們走了進來,熱情地打著招呼。

曹支隊長說:“我看了派出所前期的調查情況,應該說還是很詳細的。事情大概是這樣的。李支隊和她的老公金凡分居以後,一般都是一個禮拜見兒子兩次。雖然她是分管戶籍的支隊長,但是工作也一樣繁重。按照排班,李支隊14日下午下班後,15日會休息一天。所以李支隊提前兩天打電話通知了金凡,告訴他14日晚上9點鍾左右她過去接孩子。可是14日晚上9點,李支隊趕到金凡住處的時候,發現孩子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