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案 墳場縛術(3 / 3)

“可惜,足跡隻能去認定,不能去排除,而且還要找到相對應的鞋子,所以不能作為甄別犯罪分子的依據。”林濤說。

突然,一名偵查員闖進專案組說:“戚靜靜的銀行卡,剛才被提取了卡上全部的兩萬元錢。”

陳局長猛然站了起來:“好!取錢人的視頻截圖帶來沒有?”

偵查員搖搖頭,說:“沒有,他戴了個帽子和墨鏡,看不清。”

陳局長又坐了下來:“那你急吼吼地喊什麼,等於沒用。”

“不,”我說,“很有價值。一來我們知道嫌疑人的體態特征了,二來這個案件的性質終於明確了,至少有一個殺人動機是侵財。”

“是的是的,”偵查員使勁兒點頭,“一米八,身材健壯,背雙肩包。”

“體態特征和痕跡部門推測的很一致。”我看了眼林濤,說。

“可是,我們仍然沒法去確定偵查範圍啊。”大寶說,“龍番七百萬人口,怎麼找?”

“複檢屍體,看有沒有進一步發現。”我說。

“‘六三專案’目前沒有進展,我們也沒有什麼好做的。”走出會議室,胡科長低聲對我說,“這個案子,你去解剖,你看有什麼需要我們做的?”

我想了想,說:“現在外圍搜索出的所有線索,都是死者戚靜靜留下的東西,隻有一樣,應該是犯罪分子隨身攜帶的。”

胡科長低頭思考。

我說:“就是那幾個餅幹袋子。”

“嗯,對。”胡科長說。

“那麼,下一步就去查這幾個餅幹袋子。看看生產商是哪裏,主要銷售渠道是哪裏。”我說,“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線索。”

胡科長點點頭,說:“我來和支隊長彙報,讓他調人去調查。我們這邊,會仔細檢驗餅幹袋,看有沒有指紋什麼的。”

“犯罪分子反偵查意識很強烈。”我說,“取錢都知道戴帽子、墨鏡,所以我覺得他不太可能在餅幹袋上留下什麼。所以我的建議是從餅幹的生產銷售方麵入手。”

“好。”胡科長轉身離去。我看了看林濤和大寶,說:“繼續幹活。”

還沒有到殯儀館,林濤就打來了電話:“剛才我對死者的包和錢包都檢查了,沒有別人的痕跡,連手套印都沒有,隻有死者的指紋。我判斷,可能是死者主動把錢和卡拿給凶手的。”

“那就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熟人,”我說,“另一種就是被威逼。”

“我也覺得死者一直沒有多少反抗,可能是因為害怕,”大寶說,“戚靜靜是個膽小的人。”

“你說會不會是和前兩天案子一樣,凶手是采用了非正常體位的性交?”我說。

“不會。非正常體位,他把她脫那麼幹淨做什麼?”大寶說,“而且口腔、肛門也仔細提取了生物檢材,陰性的呀。”

我點點頭,沒說話。

經過了兩個多小時的屍體複檢,我們並沒有什麼新的發現。雖然第一次檢驗是在晚上,但是並沒有什麼遺漏。直到我們再次縫合屍體的時候,我一眼瞥見了死者腳趾上的一些異樣。

陽光照射進解剖室,灑在死者的腳趾上,腳趾中央的皮膚上有一塊斑跡在陽光的折射下格外醒目。

我停下手中的針線活,趴在死者的腳上看。

“怎麼了?”大寶問。

“那天晚上沒有注意到,死者的腳趾上有一塊反光點。”我說。

“那是什麼東西?”大寶問。

我搖搖頭,沒說話。用棉簽擦拭了一遍腳趾,裝進物證袋,脫了解剖服發動了車子,趕往市局DNA實驗室。

實驗室裏,DNA技術人員對我提取的棉簽進行了浸泡和離心,然後取了沉澱物做了一張塗片。我拿過塗片,放在顯微鏡下觀察著。

“漂亮!”我喊道。

“找到了?”DNA室的妹子抿嘴一笑。

“有精子,快做DNA檢驗!”我興奮地說道。

在DNA室門口等著檢驗結果的時候,胡科長也傳來了好消息。

“餅幹袋子我們調查了。”胡科長的聲音透過電話依舊洪亮,“是地方產的餅幹,產地是在陝西省,主要銷售渠道也是在他們省內。按理說,我們省不會有這樣的餅幹出售。而且,與之吻合的,戚靜靜接到的最後一個電話,不是IC卡電話機打的嗎?經過技術處理,可以確定用這個IC卡電話機打電話的那張IC卡,是陝西電信發售的卡片。也就是說,打電話的這個人應該就是凶手。”

“陝西?”我說,“凶手是從陝西過來的?陝西過來的怎麼會對我們龍番那一塊地方那麼熟悉?那這案子怎麼辦?我剛從死者的腳趾上提取到了精斑,看來沒用了。全國這麼大,陝西那麼大,怎麼找人?”

“嘿嘿,我這兒有個好消息。”胡科長說,“我馬上到辦公室來,在我的辦公室裏見。”

4

胡科長的辦公室裏,胡科長靠在座椅上,喝著茶。

他說:“如果一個膽子不大的凶手,到墓地裏去作案,一般會選擇什麼地方呢?”

“你怎麼知道凶手膽子不大?”我問。

“我就是做個假設。”胡科長繼續賣關子。

我想了想,搖了搖頭。

胡科長說:“如果我是凶手,我對現場環境非常熟悉,我若在墳場作案,就會選擇我最熟悉的一塊地方,比如說親戚的墳墓。”

“等等,”我打斷胡科長的話,“可是凶手為什麼非要去墳場作案?”

“這個不好說。”胡科長說,“但你還沒聽出來我什麼意思嗎?”

我點點頭,說:“知道,你還是在懷疑李華夏的親人。可是偵查他們已經說了,李華夏除了個曾孫子,沒人回龍番。而且,一個曾孫子,還是大學生,怎麼會愚昧到給自己的曾祖父獻祭活人呢?這肯定是個巧合。”

“你說殺人的時間是李華夏的忌日是巧合,”胡科長說,“我也讚同。但我剛才說的意思,是李華夏的後人如果作案,可能會在那一片恐怖的地方選個自己覺得相對不恐怖的地方。這是心理潛意識的作用,沒有人能避免得了。”

“那就查一查李華夏的曾孫子的行蹤唄。”我說。

“不好查,”胡科長說,“高校前兩天已經放假了,他的行蹤沒法查。”

“那就找來比對一下DNA。”我說,“我剛才提到一處精斑。不過挺奇怪的,為什麼精斑會在腳趾上?難道日本A片又出新花樣了?又有人學著幹了?”

“不查我都覺得是他。”胡科長說。

“哦?”我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有什麼依據?”

胡科長神秘一笑:“因為李華夏的曾孫子李建國,在西安上大學,身高一米八,健壯。”

“真的!”我跳了起來。

“是啊。”胡科長說,“世界上哪有那麼巧的事情。懷疑是凶手攜帶的餅幹是陝西省帶來的,打電話的IC卡是陝西發售的,而他在陝西上大學,剛到放暑假的時間;綁屍體的墓碑是他曾祖父的;體態完全一致。多種巧合的集聚,就是答案。”

“那去抓人啊。”我眉飛色舞。

“已經撒網了。”胡科長說,“以咱們龍番刑警的實力,抓個小賊,分分鍾的事情。”

可能是小看了這個李建國。直到DNA室做出屍體腳趾上的精斑和從李建國姨娘家裏提取的李建國日常用品上的DNA結果一致的時候,專案組才傳出好消息。

李建國被刑警們在南江開往西安的列車上抓到了。

專案組從李建國的姨娘家和南江的自家中提取了他全部的鞋子,沒有一雙的鞋底花紋和現場的一致。

“看來這小子是把他的鞋子處理掉了。”林濤花了一下午的時間,研究了眼前這二十幾雙臭鞋子,然後沮喪地說。

“幸虧咱們發現了DNA,不然還真不好甄別。”大寶得意地說。

李建國不僅反偵查意識強烈,而且嘴還很硬。對於他能狡辯的,一律狡辯,對於不能狡辯的,他一律沉默。專案組在使用了多種審訊策略失敗後,終於拿出了DNA這張王牌。在現代高科技的佐證下,李建國無處遁形。

這個剛剛度過十八歲生日,革命烈士的後人,終於慢慢吐出了他的罪行。

李建國從小在龍番的祖宅裏長大,每年都會去祭奠自己的曾祖父,也受著爺爺的紅色教育。直到爺爺去世,忙於生計的父母對他疏於管教,原本可以上重點大學的他,隻考上了陝西省的一座三本大學。

上了大學後,他沉迷於夜店,並且結識了一個吧女。兩人很快生活在一起。

生活在一起的人,總會變得越來越相似,所以李建國從一個稚嫩的大一新生,很快就演變成了一個吸毒佬。

一旦碰上毒品這個玩意,就意味著一輩子被毀了。李建國也不例外,他父母給他的一個月的生活費,還不如女朋友出去x一晚上的收入。為了毒品,他不得不忍受自己所愛的女人每晚和別人翻雲覆雨。他沮喪過、躊躇過,但最終他發現缺了毒品帶來的肉體上的痛苦,遠遠大於女友在外x給他帶來的精神上的痛苦。

他知道想從父母那裏要來一大筆錢買毒品,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搶劫。

他有宏偉的目標,他要搶劫來一大筆錢,保證他大學四年的毒品供應。等大學一畢業,他就自己去戒毒。他們都說毒品戒不掉,絕大多數人都會複吸。複吸就複吸吧,說不定我能找到一份好工作,再也不用愁毒品的費用呢?他這樣自我安慰道。

大一結束,他勉強通過了期末考試。在回龍番市看望姨娘的火車上,他思考著,如何搶劫?搶誰?搶銀行嗎?

在龍番待了兩天,他跑了好幾家銀行踩點,發現想從厚重的防彈玻璃外搶到錢,或者從荷槍實彈的銀行押運員手裏搶到錢,是不可能實現的。於是他放棄了銀行,開始盯單身女性。盯了兩天,他依舊沒有找到合適的下手機會,直到3日那天,他去飯店吃飯的時候,看見了正在相親的曹哲和戚靜靜。

戚靜靜是他喜歡的類型,長發披肩,溫文爾雅,安靜內向。微紅的臉頰,讓他遐想萬千。和戚靜靜一起吃飯的這個男人,戴著名牌手表、掛著金項鏈,一看就是個大款。可惜了這麼一個可人兒,怎麼會去傍大款?不過傍大款的女人有錢。

李建國在他們不遠處的座位慢慢地吃飯,考量著是否能把戚靜靜當作他下手的目標。他看見戚靜靜給曹哲遞了一張名片,心想,我若是能拿到那張名片該有多好。

戚靜靜遞完名片,起身向衛生間走去。而坐在位置上一臉不耐煩的曹哲,轉身把名片扔進了身後的紙簍裏。

“真是心想事成啊。”李建國興奮地想。

曹哲和戚靜靜的午餐很簡潔、快速。吃完,他們就一起離開了飯店。

李建國覺得機不可失,趕緊來到他們座位旁,撿起了紙簍裏已經被一些垃圾汙染了的名片。

海天裝飾有限公司,營銷經理,戚靜靜,139××××××××

“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啊。”李建國笑著走出飯店,在門口用IC卡電話機撥通了戚靜靜的手機。

“喂,是戚靜靜經理嗎?我是陝西華夏房地產開發公司的。”他用他這一年來和女朋友學會的陝西話說道,“我們在龍番城西有一個大項目,準備開發一片精裝樓盤。經過多方麵考察,覺得你們海天裝飾還不錯,我們可以談談合作嗎?”

海天裝飾開張到現在,還沒有接過一個樓盤精裝這樣的項目。戚靜靜接到這個電話後,喜出望外。知道我的名字、知道我公司的名字,還知道我的電話號碼,肯定不會是騙子。她單純地想。

李建國把她約到自家祖宅門口見麵,這樣他就可以把她帶進自己家裏進行搶劫,哦,不行,帶到家裏就暴露自己了。李建國對剛才貿然約了個地點,感到有些懊悔。不過家附近有個廢棄磚廠,那裏常年沒人,不失為一個好地方。

“我的車在那裏。”李建國見到戚靜靜後,伸過手去握了握手,指著停在住宅區旁邊的一輛奧迪,說。

其實不知道是誰的車,停在這裏倒成了李建國的道具。

毒品摧殘著李建國的身體,所以這個十八歲的大學生,黝黑消瘦,看起來像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

戚靜靜見這個看起來挺精明的男子認識她,有些意外,卻更加放鬆了警惕。

李建國謊稱這一片住宅區和墓地都要被鏟平,然後由他們公司開發一片豪華精裝住宅區。常混夜店的李建國誇誇其談,口若懸河。這樣的演技,可以讓任何一個人失去警惕。

李建國以看地盤為由,帶著戚靜靜往小路的深處走去。戚靜靜一路上都在盤算著這一大筆項目,她能拿到多少返點。算出來的六位數字讓她欣喜不已。

直到朗朗乾坤之下,一把尖刀指著她的時候,她才徹底從美夢中醒來。

李建國把戚靜靜逼到了廢棄的磚廠,逼她拿出錢包裏所有的錢。隻有八百塊,還有一枚不值錢的戒指,這讓李建國大失所望。為了讓這一場精心策劃的搶劫更有效果,李建國又逼戚靜靜拿出了她的銀行卡。

李建國的口才非常出眾,他和戚靜靜在廢棄的磚廠中談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的話,他威逼利誘、軟硬兼施,直到確定戚靜靜最後一次告訴他的密碼不會假了。他得知卡裏還有兩三萬塊錢,興奮不已。作為十八歲的大學生,他見過最多的數目,是父母給他帶上的八千元學費。

劫到了財,他開始考慮劫色。可是他一靠近戚靜靜,戚靜靜就會激烈反抗。真是個烈女,不就玩一下嗎?至於這樣反抗嗎?這麼多錢都給我了,身子就不能給?

死也不給。戚靜靜說。

李建國看著窗外繁星滿天,從背包裏拿出餅幹,扔給戚靜靜一袋。他不喜歡霸王硬上弓,他琢磨出了一個好辦法。

“錢你也給我了,我送你走吧。”李建國說。

戚靜靜得知自己能活命,一骨碌坐了起來,連包都忘記拿,跟著李建國一起沿著岔路,走進了墳地。她沒有想到李建國會帶她到這麼恐怖的地方。滿目望去都是墳頭,偶爾還夾雜著幾聲詭異的鳥叫。

“我迷路了。”李建國帶著戚靜靜走到自家祖墳前,繼續開始施展他超群的演技。

“那怎麼辦?”戚靜靜抱著肩膀,顫抖著。

“你在這兒等我,我去找路。”李建國心想,我一定要讓你乖乖就範。

“不行,我害怕。”戚靜靜說,“我們還是回剛才那地方吧。”

“回去的路我也不認識了。”李建國開始耍賴,“要麼,就在這裏睡一晚上,天亮咱們再走。”

戚靜靜看了看四周,荒草叢生,墳頭林立,極度恐懼中的女人,已經沒有了思考。她點點頭,同意李建國的提議。隻要他不跑,就行。

“那我要是睡著了,你跑去報警怎麼辦?”李建國說,“我得把你綁上,行不?我保證,我就睡你旁邊,不走,不嚇唬你,行不?我用人格擔保!”

戚靜靜點了點頭,她徹底失去了思考的本能。

就這樣,戚靜靜順從地被李建國綁了個四仰八叉。李建國拿出刀子,奸笑道:“但我沒保證我不上你喲。”

衣服被李建國一件件割開,處女的體香和戚靜靜被綁著的姿勢讓李建國氣血上湧。他開始脫褲子。

威脅到了自己的貞潔,戚靜靜突然清醒了過來,她說:“帶套了嗎?我是個艾滋病患者。”

李建國拎著脫了一半的褲子,愣住了。

“不信嗎?敢試嗎?”戚靜靜強作鎮定。

艾滋病!李建國十分懊惱,眼看到手了,卻冒出這個花樣!無論如何,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是要命的玩意兒。

他掏出命根子,看著戚靜靜開始在一旁自己打飛機。

“真惡心。”戚靜靜感到有些東西噴射到了自己的腳上。

“你說誰惡心?”李建國完事後,被戚靜靜一激,有些惱羞成怒。他從包裏拿出繩索猛地套住戚靜靜的脖子。

“反正她看到過我,我的大腿上有文身,月亮這麼好她肯定能看得見,她會報警的,警察會抓到我的,搶劫最後都是要滅口的,電影上都是這樣演的。”

李建國說他不想殺人,隻是那一刻,他聽見自己胸中有個聲音一直鼓舞著他——殺掉戚靜靜。直到戚靜靜不再動彈——其實她之前也沒有能力做多激烈的反抗——李建國拿起她的衣服逃離了現場,沿途將它丟棄了。

“我怕她沒有死,會掙脫了繩子來追我。”李建國說,“光著身子她就不會追過來了。”

“那你就沒有感覺到她的冤魂一直在追著你嗎?”我冒出一句驚悚的。

李建國抬起頭來驚恐地看著我。林濤摸了摸胳膊,顯然在一旁的他也被我一席話嚇得起了雞皮疙瘩。

“她不會真有艾滋病吧?”大寶有些擔心。

法醫最害怕的,就是攜帶有烈性傳染病的屍體。感染了這些病,誰會來證明你這是工傷呢?

“不會。”我說,“檢驗過了,安全,放心吧。這女孩是用了一計,保住了自己的貞潔,卻丟了自己的性命。不可否認,她不是愚笨的女孩,但是因為一張名片,葬送了自己。”

“是葬送了一個家,”林濤說,“她得了癌症的母親,靠打零工的父親,以後怎麼辦?”

“政府會幫助他們的吧。”大寶說,“還好,我沒有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