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郊之戰自午前十時起,中央、右翼、左翼均次第與敵接戰。而中央之戰特劇,蓋當敵之主攻也。中央軍與敵相持入夜,敵進攻數次,勢極猛烈。林虎夙以善戰稱,複諳東郊形勢,故其取之急。我軍沈勇應敵,殺鬥之聲,山嶽震動。敵我決戰於最近距離,亦俄頃間也。戰線凸曲,僅得依暗號以為識別。範石生兩次督隊增援,鏖戰蓋甚。血戰一晝夜,士卒疲勞,軍需未及補充,而拂曉之戰又迫矣。迨至十九晨,則兩軍彈藥用且罄,蓋欲以短兵決勝負,刺刀突擊劇於槍聲,頗呈大觀。午前十時頃,樊鍾秀、朱淮知中央激戰尚未克也,策隊應之,搗聯和市,遮敵退路。敵受包圍,呈搖動狀。朱培德、範石生已先後親率衛隊加入第一線,突破敵右翼,威脅敵左翼。敵不可支,全軍大亂。中央軍遂大敗敵軍於龍眼洞,走林虎。敵以此敗,東郊之戰,爰奏凱焉!
大會戰之觀察
一、我軍自潰退迄開戰,延遲達五日,潰軍之收容整頓若是其難也。石龍敗後,我軍危殆不可言。其危非在交綏後,而在整頓之頃。蓋其時士氣摧衰,不可出戰,敵若乘勝悉眾以至者,是使我軍無整飭餘暇,則敵人珠江滌垢或償所望。顧未能奮進者,以範軍急襲受挫,我軍退卻,尚屬自由,畏之疑之,躊躇莫敢前耳!非然者,今日之局勢當何如?
二、論敵軍作戰既無雄厚兵力,繞道出崇城侵省會,如前節所論。則分兵進擊,以主力出龍眼洞,用左路作助攻,亦尚適當。但左路作戰軍攻陷車陂後,應即以一部扼本道勿急進,以主力由鐵道以北地區沿火爐山之線向龍眼洞、瘦狗嶺方麵突進,參加於主力作戰,悉甲攻決勝之一點。如是則利鈍殊未可逆言。惟其知不及此,而爭先入羊石也,故分進合擊,悉甲擊弱諸要旨悉置之,或者敵猶未之知耳!
敵既缺協同動作精神,又忌功成於人,此其所以敗也。雖然聯合軍作戰多類之,非僅敵人如是耳!
三、我軍動作,戰前遲緩,戰後敏捷,判若霄壤,此奚以致?顧滇軍勇於對敵,特性使然。中央之戰,血戰彈罄,繼以白刃,衝鋒反擊,無惑危疑,友軍進退不為慮,撐柱難局,危而複安,實各將士之攻擊精神為之。
四、大軍會戰,動作尤尚協同。敵軍敗衄,以弗能是若也。我軍並力同心,始終一貫,如軍艦射擊,飛機助戰,朱淮側攻車陂,豫軍威脅敵後,範石生之總預備軍使用,皆所以助全線之決勝者也。
五、集賢莊方麵,李根潭與敵鏖戰一日一夜,援軍不至,當進退維穀際,猶能果毅處此,排除萬難,繼厥攻伐,戰況以佳。此亦可以察知王秉鈞之異謀,而堅固之決心,其價值勝於小部隊之增援者也。
六、石龍退後,迄於東郊會戰,謠諑紛傳,人心搖惑,四境騷然。蓋見於潰軍之可畏,而慮作戰之未可全恃也。嗣知帥座以次皆沈邁,各國武官記者之往還談笑若疇昔,始怡然自安,士氣盡振。謝安石圍棋賭墅,猶可致勝,鎮定克敵,有如此者。
要之東郊戰勝,指揮適宜,士卒用命,奮勇善戰,實為主因。雖然古也有誌,用兵之要,要在附民,齊之技擊不可以遇魏之武卒,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銳士,秦之銳士不可以當桓文之節製,桓文之節製不可以當湯武之仁義。商、周之盛,其在斯乎?
聯軍追擊敵軍,潮梅惠敵之策源地也,自陷博羅,舉兵西進,道遠險,敵複履之,故其終也破於東郊,敗於聯軍,奔走而東至於響水,再潰於湞,不可收拾。夫以林、洪之勇,帶甲數萬,不能成功者,以下犯上,禮義所不取也。敵軍東郊敗後,我諸將鹹請從,楊希閔令如之。各軍分途以往,二十二日前隊達石灘,增城,距河而陣。桂軍、粵軍略車道,滇軍、豫軍趨上遊。二十六日會合增城。守軍大挫敵於石龍,俘虜之眾盡役使焉!增城之圍以解。其後林虎集殘伍於橫河,兆麟集殘伍於南岸,窮兵複逞,複大敗。自是遂不敢再越雷池矣!頃之,帥座頒第三期作戰命令,第一路聯軍總指揮楊希閔,第二路聯軍總指揮譚延愷,將兵伐之。固守增城始末,追擊作戰經過,及第三期作戰令,載第三冊。
(第八章)湘軍援粵
有孟子所謂浩然之氣,然後蔚然為人傑,鑿然為地靈。地以人重,人亦以地重,視其地與其人何如耳!湘省東接西楚,南連南越,古人不足回旋地也。今則居中國之處天下之樞,則人與時勢為之。湘省文明發達,自昔而然。六朝以還,代多俊哲,有明益甚。甲申以後,王船山以閎博之資,自甘薇蕨並世;若蓮冠道人之夏叔直,食苦和尚之唐汲庵,南雲行腳之陳逸子,砍柴行者之朱子昭,岡不夷棄膻腥,抱義自晦愛親,雍乾之際,曾靜、張熙受、呂晚村、薪傳勸、嶽鍾琪舉事,事雖不成,名已不朽;戊戌政變,陳寶箴撫湘,提倡新學,譚嗣同、唐才常、黃興旗幟並起,湘人景仰雲從,勃然奮發,既縕縺於中,卒建樹於外。此清季以還,賢豪崛興,殊勳懋著。而湘軍於粵東戡亂之役,亦與有力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