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二日赴老開。餘以為至此,沿途當無阻礙矣,乃河口關監督,聞餘等至,即密電唐督繼堯請示。居數日,正擬兼程前進,而監督來語餘,謂“唐公無電來,請先生勿孟浪過關”。餘聞而訝之,因思此行,於中國前途,關係極深,乃作破釜沉舟之計,手擬一電致唐督,略謂:“此來為國亦為兄。令到老開已多日矣,三日內即闖關入滇。雖兄將餘槍決,向袁逆報功,亦不敢計也。”此電發出,翌晨監督複來,出唐督來電,略雲:“良朋遠至,將蒞昆明,造福至大,匪可言宣。堯喜迎公,特不敢預有表示,茲派舍弟繼虞躬迎,願稍候之。”有頃,繼虞果來謁餘。次晨即由老開登車過河口,則關監督已率軍警鵠候矣。
梁啟超(1873—1929),字卓如,號任公,別號飲冰室主人,廣東新會人。中國近代維新派代表人物,學者。中國近代史上著名的政治活動家、啟蒙思想家、資產階級宣傳家、教育家、史學家和文學家。戊戌維新運動領袖之一。康有為弟子。清光緒十五年(1889)舉人。遺著有《飲冰室合集》。右圖為梁啟超書法。
既到昆明,方聲濤約黃毓成、羅佩金諸友,率講武堂學生多人,到站迎接。餘下車逕至圓通街黃邸。少頃唐繼堯來訪,與談論國內大勢甚詳,疊次協議起軍出動計劃,並知蔡鍔已脫險出京,行將入滇,聲濤語餘曰:“先入關者王之。鬆坡健將,又為梁任公高足弟子,如來滇宜與團結。”於是秘密部置一切,並囑秘書長鍾動先擬討袁檄文(附件一),數袁二十罪狀。世人僉謂文筆雄健,雖陳琳為袁紹討曹氏,駱賓王為徐敬業討武氏諸檄文,無以過也。慮事或中變,乃急以檄稿密寄香港李根源。根源當夜送各報館登載。一時傳播全國,謂李烈鈞已發動討袁矣!此民國四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事也。
嗣蔡鍔抵昆明,梁啟超亦繼至。啟超趨晤繼堯,繼堯以餘之檄稿示之,啟超見有語及共和黨者,立握筆刪改。繼堯就商於餘曰:“兄送來檄稿,梁先生略有修飾,兄意如何?”餘曰:“此稿數日前,已寄印泉在港發表。梁先生縱有斟酌,恐亦為時間所不許矣!”(梁啟超並未到昆明,所記誤)
蔡鍔既至滇,乃會商編組護國軍。以蔡鍔為第一軍總司令出川,餘以(與)唐繼堯分任第二、三軍總司令出湘、桂,程潛為湖南招撫使,旋推為湖南軍總司令。
次日,餘籌設總司令部於忠烈祠,以何國鈞為參謀長,鍾動先為秘書長,方聲濤、張開儒為第一、二梯團團長,趙德裕為副官長(旋以楊益謙繼之)。
蔡鍔率第一軍出發時,彩雲覆天,餘率第二軍赴蒙自時,南風薰發。《易》曰:“雲從龍,風從虎,聖人作而萬物睹。”滇人見異徵大悅。餘到蒙自後,何國鈞即以編軍為請,且謂餉械自籌,餘允之,遂給以第二軍續進軍司令名義。過狗街子時,楊益謙亦要求募軍,謁餘曰:“雲南之兵,以此地為最。老師今既過此,不可坐失良機。”餘乃以第二軍補充團團長任之,並發九響槍,全數餉二萬元(嗣後到粵,此團果建大勳,餘乃歎益謙之言為不虛也)。複命張開儒率部先行。時袁世凱有四麵攻滇之策,桂邊一路,即由龍覲光率師進犯。餘得報,命開儒就近殲滅。相遇於羅平、皈橋之間,大破之。龍覲光者,龍濟光之弟也。濟光為袁氏死黨,且曾受偽爵,徒以餘所部一再戰勝,乃偽稱獨立,加入護國,以緩我師。餘洞燭其奸不為動。
越數日,餘領大隊向廣南進發。經過之地,瘴雨蠻煙,幕中人多不能耐,命副官餘德輔等急施防瘴工作。沿途民眾,有設香案、焚檀香、備茶點迎送者,均優給現幣賞之。其時李根源已偕岑春煊到廣東肇慶,成立軍務院,春煊任都司令,根源任都參謀長,梁啟超任都秘書長,章士釗、周少懷諸賢,均在其幕中(此時軍務院尚未成立,當指兩廣都司令部。岑春煊任都司令,梁啟超為都參謀,李根源為副都參謀)。組織初頗嚴密,西南各省,亦重視之。但因無實力,指揮不靈,尤以廣西陸榮廷,不接受軍務院之任何命令。根源知餘到廣南,乃一日數電,促餘速東出。餘亦電請唐督增援,唐督乃以東出在途之挺進軍司令黃毓成部改編,加入第二軍,由餘指揮。餘方準備起程,欲聲濤暫駐滇中,肅清覲光之殘餘部隊,時高登爾在聲濤處任參謀長,頗有策劃,其意蓋欲注重取得閩浙也,故不受磋商,而似甚負氣者。會黃毓成奉令兼程由黃草壩來,因與聲濤商戰略未決,頗負氣,餘亟慰勸之。乃一麵令聲濤肅清龍部,而自率幹部人員逕行東出。其幹部人員如另表(附件二)。
皈橋既克,全軍先後達桂境。鍾動謂此為綠林豪傑陸榮廷等根據地,宜具戒心,餘乃密令各長官,過境嚴加防範。是時陸榮廷援湘在途,聞湘(滇)軍東出,恐侵桂,乃星夜馳返,駐師南寧。餘軍適由百色雇民船抵此,有海關職員盤查,對械彈人數尤繁絮,並囑速造表報告榮廷。軍中聞言鹹鼓噪,旅長朱培德聞之大怒,謂鍾動曰:“先攻廣西,掃除障礙,再下廣東如何?”動曰:“計雖善,但須軍長決之。”語未竟,林虎策馬飛馳而來,連聲呼曰:“不可誤會,廣西政府與護國軍係同一旗幟者。”語畢即馳去,複語曰:“旦日不可不早自來謝。”餘意林虎為武備同學,又曾隸屬於贛督者,必無惡意,翌晨餘即往訪榮廷。而虎已先在,坐定略言昨日之誤會,盡歡而別。回船後立命啟碇東進。舟行日餘,達肇慶。根源知餘等到,約同院中諸人來訪,遂暫駐龍母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