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靈公在位的時候,有一次他將要去晉國,走到濮水流域,住在一個上等館舍中。半夜裏突然聽到撫琴的聲音,問左右跟隨的人,都回答說:“沒有聽到。”於是召見樂師名叫涓的人,對他說道:“我聽到了撫琴的聲音,問身邊的從人,都說沒有聽到。這好像有了鬼神,你聽我的敘述,把琴曲記下來。”師涓說:“好吧。”於是端坐下來,取出琴,一邊聽衛靈公敘述一邊撥弄,隨手記錄下來。第二天,師涓說道:“臣已將每句都記下了,但還沒有串習,難以成曲,請允許再住一宿,熟習幾遍。”靈公說:“可以。”於是又住一宿。第二天說:“練習好了。”這才動身到晉國,見了晉平公。平公在施惠之台擺酒筵招待他們。飲酒飲到酣暢痛快的時候,衛靈公道:“我們這次來時,得了一首新曲子,請為您演奏以助酒興。”平公道:“好極了。”即命師涓在晉國樂師曠的身邊坐下來,取琴彈奏。一曲沒完,師曠甩袖製止說:“這是亡國之音,不要再奏了。”平公說:“為什麼說出這種話來?”師曠道:“這是師延作的曲子,他為紂王作了這種靡靡之音,武王伐紂後,師延向東逃走,投濮水自殺,所以這首曲子必是得之於濮水之上,先聽到此曲的國家就要削弱了。”平公說:“寡人所喜好的,就是聽曲子這件事,但願能夠聽完它。”這樣師涓才把它演奏完畢。
平公道:“這是我聽到過的最動人的曲子了,還有比這更動人的嗎?”師曠說:“有。”平公說:“能讓我們聽一聽嗎?”師曠說:“必須修德行義深厚的人才能聽此曲,您還不能聽。”平公說:“寡人所喜好的,隻有聽曲子一件事,但願能聽到它。”師曠不得已,取琴彈奏起來,奏第一遍,有千載玄鶴十數隻飛集堂下廊門之前;第二遍,這些玄鶴伸長脖子,呦呦嗚叫起來,還舒展翅膀,隨琴聲跳起舞來。
平公大喜,起身為師曠祝酒。回身落坐,問道:“再沒有比這更動人的曲子了嗎?”師曠道:“有。過去黃帝合祭鬼神時奏的曲子比這更動人,隻是您德義太薄,不配聽罷了,聽了將有敗亡之禍。”平公說:“寡人這一大把年紀了,還在乎敗亡嗎?我喜好的隻有聽曲,但願能夠聽到它。”師曠沒有辦法,取琴彈奏起來。奏了一遍,有白雲從西北天際出現;又奏一遍,大風夾著暴雨,撲天蓋地而至,直刮得廊瓦橫飛,左右人都驚慌奔走。平公害怕起來,伏身躲在廊屋之間。晉國於是大旱三年,寸草不生。
一種音樂表達一種心情,從音樂中往往可以感覺到作曲人的喜怒哀樂。吳國公子季劄對《詩經》的這段配樂和舞蹈的評價真是恰如其分,所以流傳至今。
吳國公子季劄前來魯國訪問,請求觀賞周朝的音樂和舞蹈。
魯國人讓樂工為他歌唱《周南》和《召南》。季劄說:“美好啊!教化開始奠基了,但還沒有完成,然而百姓辛勞而不怨恨了。”樂工為他歌唱《邶風》、《庸風》和《衛風》。季劄說:“美好啊,多深厚啊!雖然有憂思,卻不至於困窘。我聽說衛國的康叔、武公的德行就像這個樣子,這大概是《衛風》吧!”樂工為他歌唱《王風》。季劄說:“美好啊!有憂思卻沒有恐懼,這大概是周室東遷之後的樂歌吧!”樂工為他歌唱《鄭風》。季劄說:“美好啊!但它煩瑣得太過分了,百姓忍受不了。這大概會最先亡國吧。”樂工為他歌唱《風》。季劄說:“美好啊,宏大而深遠,這是大國的樂歌啊!可以成為東海諸國表率的,大概就是太公的國家吧?國運真是不可限量啊!”樂工為他歌唱《南風》。季劄說:“美好啊,博大坦蕩!歡樂卻不放縱,大概是周公東征時的樂歌吧!”樂工為他歌唱《秦風》。季劄說:“這樂歌就叫做正聲。能作正聲自然宏大,宏大到了極點,大概是周室故地的樂歌吧!”樂工為他歌唱《魏風》。季劄說:“美好啊,輕飄浮動!粗獷而又婉轉,變化曲折卻又易於流轉,加上德行的輔助,就可以成為賢明的君主了。”樂工為他歌唱《唐風》。季劄說:“思慮深遠啊!大概有陶唐氏的遺民在吧!如果不是這樣,憂思為什麼會這樣深遠呢?如果不是有美德者的後代,誰能像這樣呢?”,樂工為他歌唱《陳風》。季劄說:“國家沒有主人,難道能夠長久嗎?”再歌唱《鄶風》以下的樂歌,季劄就不作評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