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故國者,重任也,不以積①持之則不立。故國者,世所以新者也,是憚;憚②,非變③也,改玉改行④也。故一朝之日⑤也,一日之人也,然而厭焉⑥有千歲之國,何也?曰:援⑦夫千歲之信法以持之也,安與夫千歲之信士⑧為之也。人無百歲之壽,而有千歲之信士,何也?曰:以夫千歲之法自持者,是乃千歲之信士矣。故與積禮義之君子為之則王,與端誠信全之士為之則霸,與權謀傾覆之人為之則亡。三者,明主之所以謹擇也,而仁人之所以務白也。善擇之者製人,不善擇之者人製之。

【注釋】

①積:積累,指長期積累起來的管理辦法,也就是荀子推崇的禮法。②憚:通“禪”,更替,指具有繼承性的演變。③變:改變,指徹底的根本性的變化,即管理辦法的改變。④改玉改行:古代貴族,不同等級的人佩帶的玉不同,在舉行各種儀式時走路的間距、快慢也有不同的規定。“改玉改行”指改變了貴族階層的等級地位從而改變了他們的佩玉和步行要求。⑤一朝之曰:短如一個早上的日子。⑥厭焉:即“厭然”。⑦援:援引,拿過來。⑧信士:誠實的人,指老老實實地堅守“信法”的人。

【譯文】

治理國家,是個沉重的擔子,不依靠長期積累起來的管理辦法去扶持它,它就要垮掉。所以,國家雖然是每一代都在更新的東西,但這不過是一種具有繼承性的更替;這種更替,並不是一種根本性的管理辦法的改變,它不過是改變了貴族階層的等級地位因而改變了他們的佩玉和步行要求罷了。日子短促得就像一個早上,人生短暫得就像一天,然而卻有安然地存在著曆經上千年的國家,這是為什麼呢?回答:這是因為采用了那些積累了上千年的確實可靠的辦法來維持國家,又和那些上千年的真誠之士一起治理國家的緣故。人沒有上百年的壽命,卻會有上千年的真誠之士,為什麼呢?回答:用那些積累了上千年的禮法來把握自己的人,就是上千年的真誠之士了。所以,和不斷地奉行禮義的君子治理國家,就能稱王天下;和正直忠誠守信完美的人士治理國家,就能稱霸諸侯;和搞權術陰謀傾軋顛覆的人治理國家,就會滅亡。這三種情況,是英明的君主要謹慎選擇的,也是講究仁德的人一定要弄明白的。善於選擇的,就能製服別人;不善於選擇的,別人就會製服他。

【原文】

彼持國者,必不可以獨也;然則強固①榮辱在於取相矣。身能,相能,如是者王;身不能,知恐懼而求能者,如是者強;身不能,不知恐懼而求能者,安唯便僻②左右親比己者之用,如是者危削,綦之而亡。國者,巨用之則大,小用之則小;綦大而王,綦小而亡,小巨分流者存。巨用之者,先義而後利,安不恤親疏,不恤貴賤,唯誠能之求,夫是之謂巨用之。小用之者,先利而後義,安不恤是非,不治曲直,唯便僻親比己者之用,夫是之謂小用之。巨用之者若彼,小用之者若此;小巨分流者,亦一若彼,一若此也。故曰:“粹而王,駁③而霸,無一焉而亡。”此之謂也。

【注釋】

①固:通“盛”,不堅實,脆弱。②便僻:通“便嬖”,善於逢迎而得到君主寵信的近臣。③駁:雜,指“小巨分流者”。

【譯文】

那些掌握了國家政權的國君,一定不可以單靠自己行使權力;這樣看來,國家是強大還是衰弱、是光榮還是恥辱就在於選取宰相了。自己有才能,宰相也有才能,像這樣的國君就能稱王天下。自己沒有才能,但知道恐懼而去尋覓有才能的人,像這樣的國君就能強大。自己沒有才能,又不懂得恐懼而去尋求有才能的人,隻是任用些善於阿諛奉承的寵臣、身邊的侍從以及親近依附自己的人,像這樣的國君就會危險削弱,達到極點就會滅亡。

國家,大治它就會強大,小治它就會弱小;極其強大就能稱王天下,極其弱小就會滅亡,小治大治各占一半的則能保存。所謂大治國家,就是先考慮道義而後考慮財利,任用人不顧親疏,不顧貴賤,隻尋求真正有才能的人,這就叫做大治國家。所謂小治國家,就是先考慮財利而後考慮道義,不顧是非,不管曲直,隻是任用善於阿諛奉承的寵臣和親近依附自己的人,這就叫做小治國家。大治國家就像那樣,小治國家就像這樣;所謂小大各占一半的,也就是一部分像那樣、一部分像這樣。所以說:“純粹地考慮道義、任用賢人的就能稱王天下,駁雜地義利兼顧、賢人親信並用的就能稱霸諸侯,一樣也做不到的就會滅亡。”此話說的就是這種道理。

【原文】

國無禮則不正。禮之所以正國也,譬之猶衡之於輕重也,猶繩墨之於曲直也,猶規矩之於方圓也,既錯①之而人莫之能誣也。《詩》雲:“如霜雪之將將②,如日月之光明,為之則存,不為則亡。”此之謂也。

【注釋】

①錯:通“措”。設置。②將將:嚴正肅殺的樣子,形容禮製的公正無私。

【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