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
德行雖然還沒有盡善盡美,道義雖然還沒有完全做到,然而天下的事理大體上掌握了,刑罰、獎賞、禁止、許諾在天下已取得了信用,臣下都明白地知道他是可以結交的。政令已經發布,即使看到自己的利益將要有所損害,也不失信於他的民眾;盟約已經簽定,即使看到自己的利益將要有所損害,也不失信於他的盟友。像這樣,就會軍隊強勁、城防牢固,而敵國害怕他;國家統一,道義彰明,而同盟國信任他。即使住在偏僻落後的國家,他的威勢也可以震動天下,五霸就是這樣。他們雖然沒有把政治教化作為立國之本,沒有達到最崇高的政治境界,沒有健全禮儀製度,沒有使人心悅誠服,但他們注重方法策略,注意使民眾有勞有逸,認真積蓄,加強戰備,像牙齒齧合那樣君臣上下互相信任配合,因而天下也就沒有人敢和他們作對了。齊桓公、晉文公、楚莊王、吳王闔閭、越王勾踐,這些人都處在偏僻落後的國家,他們的威勢卻震動天下,他們的強盛危及中原各國,這沒有別的緣故,就是因為他們取得了信用啊!這就是我所說的把信用確立了就能稱霸諸侯。
【原文】
挈國以呼功利,不務張其義,齊①其信,唯利之求,內則不憚詐其民而求小利焉,外則不憚詐其與而求大利焉,內不修正②其所以有,然常欲人之有。如是,則臣下百姓莫不以詐心待其上矣。上詐其下,下詐其上,則是上下析也。如是,則敵國輕之,與國疑之,權謀日行,而國不免危削,綦③之而亡,齊閔、薛公④是也。故用強齊,非以修禮義也,非以本政教也,非以一天下也,綿綿常以結引馳外為務。故強,南足以破楚,西足以詘秦,北足以敗燕,中足以舉宋。及以⑤燕趙起而攻之,若振槁⑥然,而身死國亡,為天下大戮,後世言惡,則必稽⑦焉!是無他故焉,唯其不由禮義由權謀也。
三者,明主之所以謹擇也,而仁人之所以務白也。善擇者製人,不善擇者人製之。
【注釋】
①齊:成。②修正:整治。③綦:極。使動用法。④薛公:戰國時齊國貴族,姓田,名文,號孟嚐君,因為襲其父田嬰的封爵而封於薛(今山東滕縣南),故稱薛公。他曾任齊閔王的相。後奔魏,任魏昭王相,合秦、趙、燕之兵共伐齊。⑤及以:相當於“及”。⑥振:拔起。槁:枯木。⑦稽:查考。
【譯文】
領導全國人民去提倡功利,不致力於伸張道義、成就信用,唯利是圖,對內則肆無忌憚地欺詐他的人民以追求小利,對外則毫無顧忌地欺騙他的盟國以追求大利,在內不好好管理自己已有的土地財富,卻常常想取得別人所擁有的土地財富。像這樣,那麼臣下、百姓就無不以欺詐之心來對待君主。
君主欺詐臣民,臣民欺詐君主,結果就是上下離心離德。像這樣,那麼敵國就會輕視他,盟國就會懷疑他,即使權術謀略天天在搞,而國家也免不了危險削弱,到了極點,國家就滅亡了,齊閔王、孟嚐君就是這樣。他們在強大的齊國執政,不是用手中的權力去修明禮義,不因此而把政治教化作為立國之本,不憑借它來統一天下,而是接連不斷地經常把勾結拉攏別國、馳騁於外國作為自己的要務。所以他們強大的時候,南能攻破楚國,西能使秦國屈服,北能打敗燕國,中能攻占宋國;但等到燕國、趙國起來進攻他們的時候,就像摧枯拉朽一樣,結果閔王便身死國亡了,成為天下的奇恥大辱,後代的人談起惡人,就一定要提到他。這並沒有其他的緣故,是因為他們不遵循禮義而專搞權術陰謀啊!
這三種情況,是英明的君主一定要謹慎選擇的,也是講究仁德的人一定要弄明白的。善於選擇的,就能製服別人;不善於選擇的,別人就會製服他。
【原文】
國者,天下之大器也,重任也,不可不善為擇所①而後錯②之,錯險③則危;不可不善為擇道④然後道⑤,塗⑥蘿⑦則塞⑧;危塞則亡。彼國錯者,非封⑨焉之謂也,何法之道,誰子之與也。故道王者之法,與王者之人為之,則亦王;道霸者之法,與霸道之人為之,則亦霸;道亡國之法,與亡國之人為之,則亦亡。三者,明主之所以謹擇也,而仁人之所以務白也。
【注釋】
①所:處所,此喻指當權執政的大臣。②錯:通“措”,放置,此指委任。③險:險惡的地方,此喻指險惡的權奸。④道:道路,指原則、辦法。⑤道:引導,指根據一定的原則辦法去領導、治理。此句應“重任”而言。⑥塗:通“途”,道路,此指原則、辦法。⑦蘿:同“穢”,荒蕪,雜草叢生,比喻政治原則的惡劣卑汙。⑧塞:堵塞,行不通。⑨封:壘土作為疆界。
【譯文】
國家,是天下最大的器具,也是沉重的擔子,不可不好好地為它選擇個地方然後再安置它,如果把它放在險惡的地方就危險了;不可不好好地為它選擇條道路然後引導它前進,如果道路上雜草叢生就會被堵住;危險、受阻,國家就會滅亡。國家的安置問題,並不是指給它立好疆界,而是指遵行什麼辦法、與什麼人一起來治國。遵行王者的辦法,與那奉行王道的大臣治理國家,也就能稱王於天下;遵行霸者的辦法,與那奉行霸道的大臣治理國家,也就能稱霸於諸侯,遵行使國家滅亡的辦法,與那奉行亡國之道的大臣去治理國家,也就會滅亡。這三種情況,是英明的君主要謹慎選擇的,也是講究仁德的人一定要弄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