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的時候恭謹,並不是由於怕沾染路上的泥淖;走路的時候低著頭,不是因為害怕碰撞著東西;與人對視的時候先低下頭,並不是由於害怕對方。這是由於士人要獨善其身,修養自己的品性,不想因為這得罪那些流俗的人而已。

【原文】

夫驥一日而千裏,駑馬十駕則亦及之矣。將以窮無窮、逐無極與?其折骨、絕筋,終身不可以相及也;將有所止之,則千裏雖遠,亦或遲或速、或先或後,胡為乎其不可以相及也?不識步道者,將以窮無窮,逐無極與?意①亦有所止之與?夫“堅白”②、“同異”、有厚無厚”③之察,非不察也,然而君子不辯,止之也;倚魁④之行,非不難也,然而君子不行,止之也;故學曰:“遲彼止而待我,我行而就之,則亦或遲、或速、或先、或後,胡為乎其不可以同至也?”故跬步而不休,跛鱉千裏;累土而不輟,丘山崇⑤成;厭⑥其源,開其瀆,江河可竭;一進一退,一左一右,六驥不致。彼人之才性之相縣⑦也,豈若跛鱉之與六驥足哉?然而跛鱉致之,六驥不致,是無他故焉,或為之,或不為爾!道雖邇,不行不至;事雖小,不為不成。其為人也多暇日者,其出入不遠矣。

【注釋】

①意:同“抑”,選擇連詞,還是。②“堅白”:即“離堅白”,是戰國時名家公孫龍的一個命題。公孫龍曾以石頭為例,論證堅硬和白色兩種屬性是各自獨立的,不能同時存在於石頭上,以此說明共性和個性的區別。③“同異”、“有厚無厚”:這是戰國時名家惠施的命題。“同異”又稱“合同異”,惠施認為事物的同異是相對的,具體事物有同異之分,但萬物則既可說是“畢同”,也可說“畢異”。惠施講“無厚不積也,其大千裏”,講的是空間上的無限問題。④倚魁:通“奇傀”,奇怪。⑤崇:通“終”。⑥厭:同“壓”,堵塞。⑦縣:同“懸”,距離遠,懸殊。

【譯文】

千裏馬一天能行走千裏,劣馬走十天也可以達到。能夠用有限來追求無限嗎?那樣即使斷了骨頭、筋肉斷絕,畢生也不能達到目的。如果行程是有目的地的,那麼即使有千裏之遙,也將會或遲、或快、或先、或後地到達,怎麼會說不能達到呢?不了解人生道路的人,是應該用有限的力量去追求無窮的、沒有止境的目的呢?還是應該有一定的範圍和止境呢?對所謂“堅白”、“同異”、“有厚無厚”等學說的理解,並不是不能理解的,然而君子不跟他們辯解,因為這些命題有一定的範圍限度。那些不合常規的行為,並不是不難做到,但君子卻不去做,因為行為有一定的範圍限度。所以說:“他慢慢停下來等待我,我加快腳步跟上了他,而或慢、或快、或先、或後,為什麼不能一同達到目的地呢?”所以,隻要一步一步不停地走,即使跛腳的甲魚也能行走千裏;隻要一筐一筐不停地堆土,即使是山丘也終將能堆成。堵住水源,開通溝渠,那麼即使是長江、黃河也會枯竭。一會兒前進一會兒後退,一會兒向左一會兒向右,即使天子座下的六匹好馬,也不能達到目的地。人的性格才情的相差懸殊,難道會比跛腳的甲魚和六匹好馬的差別更大嗎?然而跛腳的甲魚能夠達到的地方,六匹好馬卻達不到,這沒有別的原因,隻是一個去做一個不做的緣故。道路雖然很近,但不走永遠都不會達到目的地;事情雖然很小,但是不去做永遠不可能成功。那些活在世上閑蕩時間很多的人,他們即使能超出別人,也絕不會超出很遠。

【原文】

好法而行,士也;篤誌而體,君子也;齊①明而不竭,聖人也。人無法,則倀倀然;有法而無誌其義,則渠渠②然,依乎法而又深其類,然後溫溫然。

禮者,所以③正身也;師者,所以正禮也。無禮,何以正身?無師,吾安知禮之為是也?禮然而然,則是情安禮也;師雲而雲,則是知若師也。情安禮,知若師,則是聖人也。故非禮,是無法也;非師,是無師也。不是師法而好自用,譬之是猶以盲辨色、以聾辨聲也,舍亂妄無為也。故學也者,禮法也。夫師以身為正儀而貴自安者也。《詩》雲:“不識不知,順帝之則。”此之謂也。

【注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