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幾日已是春節,到處都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初一文顥帶著文傑去給附近幾個伯叔父一一拜了年;初二文顥和雅芸帶著子涵回了娘家,直到初四下午4點多,才看到一個人兩手提著大包小包、一個人抱著個小孩出現在馬路拐彎處。文傑忙快步迎了前去,伸手要去接哥哥手中的包,文顥說:“不礙事,去幫你嫂子抱抱子涵。”文傑便抱過侄兒,雅芸也不說什麼,跟在後麵。一到家,雅芸接過孩子,便進了房去。文顥說剛才子涵在車上哭得很,可能是餓了吧。
又喜慶了幾日。便日漸忙碌起來。李治、文顥在村子裏開始聯係工人,又和李成瑞說好了二層的開工日期,李成瑞吩咐到開工前鋼筋、水泥、紅磚都要到位。轉眼就是2月16日,晚飯時李治說:“剛老劉打電話來,讓過去一下。明天文顥不是要去建材市場買鋼筋嘛,就一塊去吧。”
第二天一大早,李治就和文顥去了市裏。文傑把自己的衣服都清理好,放入背包裏,明天得去學校報名了,突然覺得時間過的好快,心裏有點悶悶不樂。走去母親那邊,隻見她正在午休,不敢驚醒了她,便過那邊屋去看看侄子。推開門,隻見雅芸坐在床上正逗侄兒玩,見他進來,笑著說:“坐”。文傑就在床邊椅上坐下。雅芸又問:“明天你就要去學校啦?”
文傑突然覺得心頭一暖,想不到嫂子會記得他去學校的時間。爸、媽和哥哥這段時間忙來忙去的,誰都沒想這事,想不到嫂子還記得。當下“嗯”了一聲。見侄兒正往自己這邊爬來,便說:“來,叔叔抱。”便把子涵抱在懷裏,小孩在文傑懷裏咿咿呀呀玩了一陣,突扁嘴“哇”的哭了。雅芸忙接過去說:“可能是餓了。”邊說邊撩起衣服,婦人低頭看著懷中正在吃奶的孩子,即不看他也不說話,仿佛他不存在似的。刹那間,隻覺房間裏空氣凝重,靜得有些發慌,扁扁嘴想說句話,打破這份寧靜,但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人如雕塑一般坐在椅上,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婦人,隻見她豐潤嬌媚的俏臉上煥發著母性慈愛聖潔的光輝。文傑的目光移到文傑一婦人紅著臉低著頭抱著孩子向床裏麵躲開,那手也跟著往裏去;婦人又抱著孩子把身子往外邊躲,手又跟著往外;來回數次,婦人忽然把頭抬起,臉紅如火,胸口劇烈起伏,雙眉緊蹙盯著他,似嗔非嗔,似怒非怒。
文傑從未見她如此惱怒過,嚇得哆嗦,手一縮,轉身就跑,頭差點就撞在門框上。耳邊還隱隱約約聽到身後她輕聲啐罵:“死流氓崽子!”
這時隻聽旺旺在外麵吠叫起來,一個聲音傳來:“文顥在家嗎?”
雅芸聽有人叫丈夫,把胸前衣服拉好,抱著孩子迎了出來,在房門口便見是包工頭李成瑞。文傑正站在院中和他說話,便立在門口不再出去。隻聽文傑道:“我哥去市裏買鋼筋了,晚上才回來。”
“哦,那我晚上再來找他。”李成瑞說著便扭頭走了。
隻見文傑,站在太陽底下,把剛才那隻祿山之爪伸在眼前,翻來覆去,看了又看,然後又放在鼻前嗅了嗅,突然伸出舌頭往手心舔去,沒想到雅芸在房門口看得清清楚楚。雅芸見他惡心,不想待會他回房時與他碰見,便回房去把門掩了。
這時,隻聽楊翠的聲音傳來:“是誰呀?”
“成瑞叔,來找哥的。”
下午5點多,文顥才打電話回來,說今晚那邊還有事,明天才能回來。
晚餐時,文傑不敢看雅芸,隻顧低頭吃飯。楊翠說:“慢點吃,又沒人和你搶。”雅芸脆聲道:“阿傑,明天幾點去學校?”
文傑聽她聲音清脆,和平日無異,才敢抬頭看她,隻見她端著碗,嘴裏咀嚼著食物,滿臉笑意看著自己,臉上沒有半點中午時的惱怒神態。心中一下子覺得猶如春風扶過一般,隻覺得她生氣時的模樣忒嚇人。多年後每每想起她生氣時的樣子,才發覺那才是世間女子最美的姿態。答道:“十點吧,反正明天趕到學校就可以了,遲點到學校也沒事的。”
“傑兒,明天就去學校啦?”楊翠喃喃道,語氣低沉。好像是在問文傑,又好像是在問自己。
第二天,文傑正拿著母親給他的一個大塑料袋包裹著的食物往背包裏塞,說是讓他帶去學校裏吃。雅芸抱著子涵走過來,冷冷地問他:“東西都收拾好了?”
文傑嗯了一聲。他本想靠近點逗逗侄兒,見她粉臉似霜,心裏一寒,便不敢走近了。隔著段距離對子涵做著鬼臉逗他,子涵見了嘴裏咿咿呀呀,雙手對著他亂舞。這時楊翠進來,雅芸緊繃著的臉才堆起了笑意。文傑見了,才敢過去把侄兒抱在懷裏,逗了他一會,又在他額頭親了兩下,才遞回給雅芸。看看牆上的鍾,對楊翠、雅芸道:“媽、嫂,我要走了。”
楊翠說:“等下,剛給你煮了點火腿帶去吧,都已經裝好了。”說著轉身就往廚房去拿火腿。
這時,雅芸又沉著臉說:“到學校了,就認真學習,別學壞!”
文傑嗯了一聲,臉上一紅。
院子裏,太陽暖暖地照著。文傑接過母親拿來的火腿,湊過去在子涵臉上親了一下,說到:“媽、嫂,我走了,您們多保重身體。”話未說完,隻覺得嗓子眼啞啞的,像塞了團棉花。楊翠想去送他一程,他不讓。說你們都進屋去吧,外麵風大。
說完便轉過身去,大步向前。想起又得好幾個月之後才能見到父母兄嫂,眼淚再也忍不住,順著臉頰滑下,怕給人看到了,趁整理背包肩帶的時候,用手背悄悄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