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渙梔苦笑,那麼,沈莫雲是得到了來自她父親的警告了嗎?

額頭愈發脹痛的厲害,接著,一種早已來自於心底的力量在呼喊,在低吼,在狂叫,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一隻弱小的聲音在輕輕問,誰?沈懷英,沈懷英!

可不能否認的是,沈懷英終究還是她的父親,弑父這種事情,即使隻是想想也會渾身冷汗直冒,在得知真相之前,她曾幻想過種種殺死真凶的方式,每一種都不曾讓她害怕,而是異常的興奮爽快,但是當一切揭露後,留在心裏的隻是荒涼一片罷了。

小腿輕輕一軟,多日勞累下來早已不堪的身子無力地倒在了地上。黎華裳訝異,但隻有那麼一小會兒,她很快吩咐了打雜的:“挪她到客房。”

整整躺了一夜,雙目圓睜,期間有人端茶送水來伺候,沈渙梔卻始終雙唇緊閉。她這一生,始終是坎坷萬千,路途從來就未好走過。

多少年前的那一次與母親分別,成了訣別。多少年後,又與庭城分別。

她不可以再次與他一別成生死。

第二天一早,沈渙梔起身。

“小姐,您醒了?小的去幫您叫老板娘吧。”沈渙梔看了丫鬟一眼,搖頭,徑直向門口走去。“小姐,您身子還虛弱……更何況,您的為著肚子裏的孩子著想啊。”

肚子裏的孩子……沈渙梔苦笑,是啊,她一個人無足輕重,可腹中之子——罷了。隻是略微遲疑,沈渙梔邁出去的步伐依然沒有停止。

沈懷英的罪過是洗不清的,不管母親有沒有委身他人,弟弟妹妹到底是誰的孩子,都已不重要了。輕輕一聲歎息,沈渙梔麵容淡然隱忍,一雙水眸如怨如訴。

老板娘黎華裳一見沈渙梔下了樓,趕緊攔住了她。沈渙梔一停,抬頭,堅定的目光刺痛了黎華裳。“是我的錯,昨日不知怎麼了,非要與你說那些話……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大夫說你已有了身孕,我若是早知道——罷了。你的身子要緊,不能——”沈渙梔清淺開口打斷:“過不去了。既然沈懷英殺了我母親,我們的父女情分也就此告罄。該來的遲早要來的,他心裏明白。”

黎華裳當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她沒有做過母親,卻非常喜歡孩子。當年,她做了沈懷英最喜愛的女人,她最大的願望就是能給沈懷英一個孩子,如果她有了孩子,就不會選擇離開沈懷英了,盡管,沈懷英是那樣的一個惡魔。昨日她才知道,即使是再度下嫁給一個忠厚的客棧老板,過了這麼多年的安生日子,她對沈懷英的怨,對珈藍的恨,從來都沒有停止過。以至於,將一切加注於沈渙梔的身上。

似乎對沈渙梔說出真相,她罪孽深重的心就能好過一些,沈懷英身上的汙穢也會暴露無遺,既然沈懷英拿走了她的一切,那麼她就讓沈懷英父女反目,這樣,他們就扯平了。之與珈藍——讓她的女兒知道她是怎樣一個放浪形骸的女子難道不好嗎?在沈懷英因為知曉珈藍所做的一切而暴怒不堪時,她心裏既有說不上來的痛快,又不得不疼痛。

即使是這樣複雜的感覺,再來一次她依然無所謂。親生女兒的背叛會比愛人來得更加痛徹心扉吧?隻要看到沈懷英痛苦,她就覺得這麼多年的辛苦是值得的。

但,當知道沈渙梔已有身孕後,她本想繼續說下去的東西卻被牢牢鎖在了心裏。她並不恨沈渙梔,也知道懷了孕的女子都是聖明的,或者說,她與庭城無仇無怨,她這一生做過的錯事已經太多了,沒必要再毀掉一個孩子。

靜靜瞥了沉思之中的黎華裳一眼,沈渙梔開口。“你若真是心疼我,便送我去與薑鳴將軍會合。”黎華裳皺了皺眉,才道。“就在昨夜,淩天王已經被釋放了。”釋放?沈渙梔一挑眉,似乎來了精神。“沒有任何條件嗎?”點了點頭,黎華裳心事重重。“誰知道這個新上任的石龍王打的是什麼鬼主意。”

嗬,淩天與乾國開戰,石龍忙不迭地來插一腳,綁走了庭城,又莫名其妙地釋放了,魏淩夜……他當是小孩子過家家嗎?沈渙梔眉頭微微凝。

“應該是害怕了吧。”輕輕吐出了這口氣,沈渙梔慵懶地靠在了屋柱旁。那枚兵符怎麼會毫無緣由地出現,還放的那麼顯眼?魏淩夜是在給她機會,讓她調動中央大軍。這魏淩夜,看樣子是要反叛了。那樣的一支小國,孤零飄落那麼多年,不學著點見風使舵怎麼能活到現在?大樹下好乘涼,隻是,魏淩夜怎麼會突然改變了主意了呢?單從大局考慮,乾國頗有一副要與淩天誓死拚搏的勁頭,如若石龍結合了沈懷英的邊疆勢力,在乾國與淩天打的不可開交的時候不斷紛擾邊疆百姓,那麼,分身乏力,很大一部分國土會被這聲東擊西的招數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