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希的手指絞著衣角,不安地開口:“你,打算怎麼辦?”沈渙梔抬眸,淡然:“姐姐想讓妹妹怎麼辦?”沉希咬了咬唇:“妹妹,他……他雖然罪已至死,但,畢竟我……”沈渙梔了然,似笑非笑:“姐姐若答應,從此以後放下,妹妹便不為難他。”
沉希拚命地點頭:“我會再嫁人,求你們不要殺他!”沈渙梔心裏忍不住疼了一下。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那……”沉希眸子閃著希望。
沈渙梔冷然移開了目光:“他過得很好。隻不過,很快就要離開這裏了。”“他要去哪兒?”沉希一陣急切,被沈渙梔看在眼裏。
不好意思地笑笑,沉希看著沈渙梔:“渙梔啊,我不會再對他有什麼了……”不必她說什麼,沈渙梔已經心灰意冷。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沈家的人會送他到乾國,這件事情我還未來得及對姑姑說。不過,料想也應該並無差別。一切,都已妥當。隻等明日啟程。”
“明日就要啟程了嗎?”沉希低聲問。沈渙梔看穿她心中所想,清淡地挑開:“不錯。明日起,姐姐也要一直抱病,在家好好安胎。對外會說,姐姐病重。不說姐姐出身名門望族,理應潔身自好不宜拋頭露麵,姐姐可曾見過哪個重病之人招搖過市嗎?”
“可是……”沉希依然抱著一線希望哀求,沈渙梔無情地搖搖頭:“姐姐,就此,斷了吧。”
他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攪在一起,反而對彼此都無益。
沈渙梔願意幫他們了卻這場孽債,卻也並不是沒有私心。
——她還不至於忙到忘記了白毓的那個本就虛無的孩子。
白毓的“身孕”是三個月,而自己姐姐沉希的身孕卻是五個月。
時間相差並不多,加上白毓可以隨心所欲控製“臨盆”的時間,隻要讓白毓早產,就可以趕在回宮之前辦好這事。
沉希生育,白毓早產。
剛開始,沈渙梔也被自己的想法驚著了。畢竟是她姐姐的孩子,卻要為她所用,成為她遙遙權路上的墊腳石,始終是不妥。
簡直大逆不道!
但,沈渙梔還是為自己找到了心安的理由。
對於這個不明不白的孩子,還有哪個地方是比宮廷更好的去處呢?
而沈渙梔,又並無他法。
一切隻好悄無聲息地繼續。
這一晚,注定是輾轉反側。
沈渙梔想到了很多,小時候的悠閑自在,最近的煩憂,總是血淋淋地告訴她,回不去了。
那時,沈家有一個進宮選秀的名額,沉希不願,原本意圖裝病來躲過,後來沈絮出了個主意,說是為了渙梔能抱家仇,送渙梔頂替進宮是最穩妥的。雖然姑父強烈反對,但沈渙梔卻同意。
不說是為了姐姐,起碼也是為了死去的母親。
勿忘初衷。這是沈渙梔進宮後一直在心中念叨的話。
處在後宮的女人,隻有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才有機會得到自己想要的。除非,你渴求的是你永遠也碰觸不到的,比如長眷不衰,比如帝王之心,那都是不可能的。
所以,沈渙梔看得清楚。
她始終要的,就是有朝一日搬到臥鳳宮。如今白毓搬了出來,正好方便她搬進去。
唇角牽起嘲諷,隻怕沉希會生下一個男兒。
那樣,就難說了。
給白毓找孩子的事不能拖,更不能隨便抱一個。不知根不知底的,隻怕會找到源頭。哪兒有姐姐的孩子這樣穩妥?
一旦這孩子入宮,沈渙梔必定會拚盡全力也要保他一世安康。她沒有資格讓這個孩子出一點兒差錯。
沒有這個資格。
第二天一早,沈渙梔稟了沈絮,帶著幾個人趕到茶樓。
敲開門後才發現,王百鳴等儒生就隨便地在地上睡著,夜涼如水,沈渙梔不耐煩地皺皺眉,吩咐手下拉他起來。
“王先生,該啟程了。”為了不驚動其他人,沈渙梔壓低聲音。
王百鳴揉了揉朦朧的睡眼:“希兒知道嗎?”沈渙梔冷笑:“她叫你別再煩擾她。王先生,時辰到了,我們走水路。”
驚霎,王百鳴瞪圓了眼睛:“姑娘,江南鬧洪,怎敢走水路?”沈渙梔笑了:“放心,連著幾日沒有下雨,江南的洪水已然失了氣概。一定保你安然無恙到達乾國。”王百鳴聽出她話中意。
他何嚐不同這江南洪水一樣,失了討價還價的能耐?苦笑,走出門。
碼頭邊,沈渙梔看著王百鳴上船,越來越遠,直到再也看不見,舒了一口氣。
終於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