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省裏可不太安停。”陳叔慢悠悠地說了句,接著就喝茶歇口氣。江水泉眼睛一亮,知道用了這麼久的時間,話終於是到點子上了。
“恩。我們董事長死了。具體什麼情況我也不知道,我在三海的時候接的電話也就是告訴我董事長死了,要我快點回深甽。這不,我匆匆談完了那邊的生意就回來了。”說起自己匆匆回來的時候,陳叔的笑容帶著玩笑,江水泉知道那是什麼意思,還是臉不紅心不跳神色如常地繼續自己的話語,“聽說廣川這邊的大房地產商也因為涉黑被捕,確實,這南方最近不大太平啊。”
“水泉。你以後可是說不定要叫我爹的呢。一素這丫頭我是知道的,你既然是她的初戀,那多半也是她此生唯一一次戀愛。我看你人在這些方麵也挺本分,所以你們倆嗎多半是要修成正果的。”
江水泉不知道陳叔何以莫名其妙地說了這麼句話,卻還是溫笑著點頭。
“那到時候可就是一家人。”陳叔把手裏的文件攤開,“一家人的利益是綁在一起的。本來呢,你做你自己的事業,我是不反對的。但是你要時刻想想,你的事業對我,對一素,會有什麼樣的影響。一素是個聰明孩子,說天才也不為過。才開始念大學,就自己攪和出一家上市公司。但現在社會的情況你也應該明白,所以一素畢業以後多半還是會進國企,然後轉型走政治道路的。”
江水泉本來微笑的臉色立馬嚴肅無比。陳叔既然肯把一素今後的走向給自己攤明了說,那就真是把自己當成一家人,那就真是要給自己講最重要的話了。
“我就直說了吧。你們這行,做大以後雖然風光,但能做多大?說句不中聽的,陳文武和薑輝耀兩個所謂的梟雄,連我的司機都比不上。你得好好想想,你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想做的是什麼。你文化不高,政治是沒希望了。其他路子倒是可以看看,如今這條路你暫且走著,不過我也直話直說地提醒你,還是早點走出泥潭為好。但凡把這條路走值了的人,沒幾個好下場的。”
說完,陳叔把桌上的文件往江水泉麵前一擺。江水泉隻看了一眼文件標題,瞳孔就劇烈收縮。這是一封來自那個權力最高峰會議裏下達的參考文件。如今隻有陳叔這樣的內部人員才知道具體內容。
直到走出政府大院,江水泉的心還是充滿了震驚。
那份文件的內容無他,就是中政局討論近些年對涉黑人員的打擊力度。看看文件上的風向,和各個常委們簽署的意見,應該是要有一次全國性的嚴打了。或者說九十年代和世紀初後,國家將再一次加大對黑勢力的打擊力度。黑道,這個似乎熱血而夢幻的詞語,所占的分量又將大幅度縮小。
如果作為一個普通民眾,江水泉看到隻是不大不小的消息。但當自己正準備一統南方之際,這無疑是一顆重磅炸彈投在了自己心裏。此時他不禁想起了陳叔的提醒:別的路?
什麼是別的路?
記得教父三部曲,第一部描寫教父的上位,第二位是頂峰,第三部是衰落。但從另一個層次劃分,第一部中所涉及的,都是赤裸裸的搏殺,與黑手黨之間的明爭暗鬥。第二部開始與政界掛鉤,第三部中,幾乎所有黑道大梟之間都稱彼此為閣下,生意人。漂白?或許就是別的路。
回想一下深山公司的構造,雖然很多工作都是在為地主堂旗下的賭博,高利貸,搖頭丸,灰色娛樂等事業做洗錢工作。但公司內部最關注而且發展迅速的房地產,外貿等行業似乎也隱隱表明了陳文武有洗白的意向。
黑道中的人刀口添血,提著腦袋過日子。初入的時候或許是帶著一點古惑仔的熱血,但到後麵,誰不是為了一個利益?街頭小混混希望吃飽穿好,黑道大梟希望有錢有更多的錢,有勢有更多的勢。但黑道這種受壓製的畸形組織發展模式已經不能適應他們的需求,那麼他們就會漂白,用對政府的妥協換來更廣闊的生存空間。
要漂白麼?江水泉想想,隨後自顧自地點了點頭。
隨即苦笑,要漂白,要帶著億萬身價擠進真正的商界。還是先要把地主堂和廣川會兩個勢力拿下來吧。少了一塊,麵對另一塊的鬥爭,漂白都好像被水藻纏住的腿。
要想走別的路,還是要先走好自己腳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