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了趟老家。”

“這我知道,還去哪兒了?”

“還去了趟深圳,但主要是在老家。奶奶病了,病得很厲害,這次怕是真的不行了。”說著,兩顆碩大的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滾了下來。

“對不起。”他伸手抽出一張紙,擦了擦臉後抱歉著說,“或許你不能理解,我從小是奶奶帶大的。”

“奶奶現在怎麼樣,好些了嗎?”

“還是老樣子,估計好不了了。”

麵對著曉亮滿臉的悲哀,我才發現自己的嘴巴,原來是如此得笨拙,竟然找不到一句合適的話來安慰他。沉吟片刻後,我隻好把話題轉移到了師父的身上,“師父的傷現在恢複得怎麼樣?”

“他還沒出院。”一個似是而非地答道。

令人難堪的沉默。

“有空去看看靜月吧,”大約半分鍾後,他莫名其妙地說,“她是個好女孩。”

“說什麼呢你?”我不解地問。

“我和她注定是有緣無分的,我配不上她。”

“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們已經分手了。”

“胡說!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不久前。”

“到底怎麼回事?”

“你就別問了,有空多去看看她吧。一切都是我的錯,跟她沒有一點關係。”

不知為啥,從曉亮的嘴裏得到他與靜月分手的消息,我並沒感到一絲喜悅。我本應該為此高興才對啊,因為這樣以來,我就有了重新追求靜月的機會。但我卻沒有。是的,我曾經妒忌過他,甚至為此產生過怨恨,但是當曉亮親口告訴我,他已經與淨月分手的消息時,我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小子是不是有病?”我突然大聲罵道,聲音大得連自己都被嚇了一跳。我在等待曉亮的爆發。但他沒有。他隻是苦笑了一下,然後聲音很輕地說,“是,我他媽的是有病。我他媽的當初就不該認識她!”

“說,到底怎麼回事?”

“嗨——一句話兩句話也說不清楚。還是別說了吧,以後你自然會明白。”

“你小子不會是做了什麼對不起人家的事吧?”

“你他媽把我當什麼人了?我敢對天發誓,我石曉亮要是做了對不起靜月的事,出門就被車撞死!”

“行了,行了!快閉上你那張烏鴉嘴吧,沒人要你發這種毒誓。”見他的話越說越離譜,我趕忙製止說。

又是一陣難堪的沉默。這在我與曉亮之間,這是一種極其罕見乃至絕無僅有的現象。以前隻要我倆湊到一起,他那張飽滿而結實的大嘴總會像一列載滿豐饒貨物的列車向我撲麵而來,無論我需要什麼,都能在他那兒找到答案,即便是我當時不需要的,他也已經為我做好了備份,隨著準備向我提供服務。他就是如此出色。出色得令我嫉妒,卻又不得不從心裏產生出佩服來。然而今天,不知為何他竟變得如此木訥,以至於我對他的身份產生了懷疑。我懷疑眼前這個外表酷似石曉亮的男人,究竟還是不是那個曾經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的真正的石曉亮。

“你覺得我有沒必要對你撒謊嗎?”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輕輕放下後神色幽暗地問,“哥們,你覺得我有這個必要嗎?”

“當然沒有必要。”我動情地說,“因為我始終堅信,無論在任何時候,無論發生了什麼,你都是我的哥們。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謝謝。有你這句話,我石曉亮這輩子夠了!哥們,今天我要把我的五髒六腑全部一樣一樣掏出來,晾在你眼前的這張桌子上。有不對的地方,請你一定諒解。”

“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怪你。”

“那請你告訴我,你喜歡過靜月,對嗎?”

他的話問得竟如此直接,簡直驚爆了我的眼球。我剛想開口解釋,他伸手製止了我,“你不用說話,喜歡就點點頭,不喜歡就搖搖頭。”

我隻好尷尬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