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瞎扯。還記得那天釣魚那夥計不?”

“就是那個頭發比胡子少的中年人?當然記得了。”

“那你還記得,他說過傍晚遇到什麼了嗎?在坡底那片樹林邊?”

“坡底?他說差點兒被一輛奧迪車撞死,對吧?”

“看看,你又在添油加醋。什麼差點兒被車撞死,車壓根就沒撞到他。你知道車撞上哪兒了?”

“車撞上哪兒了?”

“這家夥那天沒說,車撞到了旁邊的一棵樹上。”

“撞到樹上了?你怎麼知道的?”

“我怎麼知道的?他告訴我的唄。”

“真的假的?那天他怎麼不說?”

“我去看過了,那地方的確有棵樹有被蹭的痕跡。是棵白果樹,有碗口粗細,樹皮被蹭掉一大塊呢,估計車也損得不輕。”

“那天他為何不說?”見師父沒解答我的疑問,我再次問道。

“這我問過他。”喝完一口茶,師父抬起頭來望著我緩緩地說,“他說,他擔心車主找他算後賬,所以那天沒講實情。你知道那天為啥他一看到我們就緊張嗎?他以為我們是來找他算賬的呢。”

“你覺得他的話可信嗎?”

“這似乎是個問題。他為啥要撒謊,說出理由來?我認為這對他其實沒啥好處。我寧願選擇相信他,起碼他為我們提供了一種可能。”

“那倒是。說說您都發現了什麼?具體的。”

“你以為我逗你玩兒呢?”說著,師父從包裏拿出一隻塑料袋,在我眼前晃了兩晃,接著又放了回去,“是些脫落的樹皮和油漆。從脫落的油漆看,應該是輛紅色汽車。這就證明那人沒撒謊。”

“師父,不知您想過沒有,即便有樹皮和油漆又能說明什麼?”我不以為然地說,“車在哪兒?紅色的車多了去了。再者說了,即便你找到那輛車,又怎麼證明它一定跟胡森有關係?”

“辦法總比困難多。”

盡管還是一頭亂麻,但這似乎並沒影響師父的興致。整個晚上,他都沉浸在發現新線索的興奮中。望著師父臉上蕩漾的興奮,我莫名感到了一絲悲涼。何必呢師父?沒幾天就該退休了,您這樣拚死拚活的幹,究竟是為了啥?你就那麼在乎案子能不能破?案子破與不破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就不能現實一點,多替自己替您兒子想想,您知道曉亮現在對您的意見有多大嗎?

那天晚上,一直到午夜我們才離開飯館。結賬的時候,因為買單的問題還出現了一段小插曲。插曲的主要演員是師父,我和胖姐則在一旁幫襯。插曲的主要情節是這樣的:趁師父上廁所的時候我偷偷把單買了,師父發現後很生氣,叫來服務員讓她把錢退給我,可等服務員把錢退給我後,胖姐卻說死都不肯收師父的錢。師父一生氣,把錢丟了桌子上,白花花的票子撒了一桌子。說它是插曲,是因為這裏麵有情節有衝突有結局有情感的流動,其精彩程度不亞於一場小品。

師父就是這樣,從來不願虧欠別人。跟師父已經八年了,吃過的飯前前後後不下幾十次,卻沒有一次是我掏錢,對此他的解釋是,“你們年輕用錢的地方多。你要真想請我,就等我退休吧。到時候你要請我吃飯,我決不攔著。”

33

第二天,師父一早就起了床,他一邊用剃須刀刮著胡子,一邊琢磨著昨天發現的那條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