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凶手,你會選擇在哪兒動手?”他聲音冷峻地問。
“這——”我轉頭瞅了師父一眼,暗想他怎麼會問這樣的問題,發現他正目不轉睛地望著前方後,便支吾著說,“這我倒沒想過。”
“如果是我,我會選擇水庫。”師父慢悠悠地說道,“蘆葦蕩雖然偏,可那兒畢竟常有人來,往上走就不一樣了,越往上來的人越少。剛才你也看到了,這一路上哪有幾輛車?可問題是,從蘆葦蕩到水庫,中間無論選擇哪兒都不容易。暫且不說那些荊棘不好過,單從常識上就站不住腳。誰願意放著好走不去,單走偏僻的地方?除非他有病。”
“您說的或許有道理,可您想過沒有,這季節誰還去水庫?現在又不是夏天。”師父的分析合情合理,但仍不足以打消我的疑慮。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忘掉胡森的身份了吧?”師父耐心地解釋說,“一個老鼠一樣東躲xc的逃犯,他最怕的是什麼時候?對,白天。白天意味著什麼,他一定比我們清楚。所以我敢斷言,倘若他來水庫一定是在晚上,最起碼也是傍晚。”
31
車上岸堤,沒有遇到任何阻攔,我們就到達了水邊。一個a級水源區的水庫管理竟然如此鬆垮,這不由得讓我心生疑慮。車停穩後,我低頭看了一眼裏程表,發現從蘆葦蕩到水庫整整十九公裏,回想起剛才師父讓我測算過的路程,我有點兒相信他的話了。
“我前幾天剛來,以前的事你去問老孫吧,他原來是這裏的管理員。”聽到師父的問話,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放下手裏的竹竿,轉回身來對我們說。
“你說的那位老孫現在在哪兒?”
“這我不清楚,是公司讓我過來替他的。聽說是病了,這會兒應該在醫院吧。”
“哪家醫院?”
“這我真不清楚,你還是去問公司的人吧。”
老人姓吳,是銀帆娛樂公司新聘的管理員,我和師父在簡易房西側找到他的時候,他正揮舞著一條長長的竹竿在水邊打撈雜物。老吳說,公司讓他來看管公司在水庫的設備和房屋,他待著無聊便自作主張跑來打撈水草和雜物。
“這幫龜孫子,眼裏隻有錢,這明明是大家夥兒保命用的水,怎麼能隨隨便便讓人玩呢?”說到水庫的管理,老人的情緒有些激動,他用杆子撈起一隻黑色塑料袋,舉到師父眼前生氣地說,“你看,你看。到處都是這種塑料袋。我就不明白了,環保局怎麼能同意他們在這裏建遊樂場!”
告別老人,我和師父沿著岸邊往西走。或許是季節的原故吧,入秋後的水麵一掃往日的混沌,呈現出一種透明的藍色。這是一種攝人心魄的藍,它清澈透明碧藍如珠,與天空悠然飄蕩的白雲形成了一副濃淡相宜的山水畫卷,讓人觀之砰然動心。
轉了大半圈沒找到一個人影,我知道再轉下去毫無意義,隻好和師父鳴金收兵。車下斜坡,經過那片小樹林時,一輛摩托車突然從樹後衝出來,嚇出我一身冷汗。車手顯然也被嚇著了,隨著一陣尖銳的刹車聲,摩托車輪胎在路麵上,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車痕。與我對視約十幾秒後,車手終於加大油門衝上了斜坡。因為頭盔的緣故,車手的模樣我沒能看清,隻看到他頭盔後一雙黑漆漆的眼睛。
“釣魚的。”師父回頭看了一眼說,“看到沒?車後座有一個長長的包。”
“不會吧,釣魚不都在大橋附近嗎?誰會跑到這兒來?齁老遠的。”我不以為然地說。
“走,回去看看。”師父毋容置疑地說。
對於師父的好奇,我一向是有所領教的。盡管有時不太情願,卻也不好當場駁他的麵子,隻好調轉車頭再次向水庫撲去。
“有事嗎?”果然不出師父所料,當我們在一處礁石邊找到那位發燒友的時候,他正扯著魚竿準備投鉤。這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圓臉,微胖,皮膚黝黑,絡腮胡子。看一眼他臉的顏色,就知道這家夥經常在戶外活動。看到我和師父過來,中年人的眼睛裏閃過了一道警惕的光。
“裝備不錯啊,”說著,師父在一塊礁石上蹲下來,並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支遞到中年人麵前說,“魚多嗎?”
“嗨——我就是閑著沒事打發打發時間。”中年人回頭看了一眼師父,隨後擺了擺手說,“謝謝,不會。”
“經常來?”師父繼續熱情地和中年人套著近乎。
“也不常來,隔三差五吧,不是還得上班嘛。怎麼,你也喜歡擺弄這玩意兒?”
“麻麻虎虎。”
中年人再次回頭看了師父一眼,似乎想說什麼,想了想又把話咽了回去。
“上魚了,上魚了!”突然,浮在水麵上的浮漂晃了一下,接著又晃了一下,然後猛地一下不見了。見狀,我在一旁著急的叫了起來。
“噓——”中年人把手放到嘴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小聲點兒,別嚷——”
隨著中年人收線放線再收線再放線,大約五分鍾後,一條一尺大小的魚,便蹦跳著落進了師父揮動的抄子裏。
“謔,夠熟練的!看起來你也是個老手了。”收完魚,再次掛餌拋鉤之後,中年人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
“嗨,我就是個盲人玩跳棋——瞎玩。”師父擺擺手說,“看得出,你玩這可有年頭了。”
“嗨,也不長,就三五年吧。”
“在水庫?”
“逮哪兒在哪兒。海釣也玩兒,水庫也玩兒,小河溝也玩兒。大多數時候在大橋那邊,十一以後才上來的。你知道,夏天這裏人多,鬧得慌!”
“哦——跟您打聽個事?”
“啥事?”中年人轉過頭來,一臉嚴肅地望著師父,“您說。”
“嗨,看把你緊張的。其實也沒啥,我就是隨便問問,最近天天來嗎?”
“出不多吧,有空就來來。”中年人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最近不是休假了嘛,怎麼了?”
“沒怎麼,”師父裝出一幅拉家常的樣子,若無其事地說,“一般你都幾點來?”
“不一定,有時候早點兒有時候晚點兒,一般都在午飯。”中年人的神情再次嚴峻起來,他似乎猜到了師父的身份,於是有些不安地問,“您問這些,不會有什麼事吧?”
“沒——事。”師父笑著安慰他說,“就是沒事瞎聊,聊到哪兒算哪兒。一般幾點走,幾點回去?”
“天黑之前,六七點鍾?”中年人有些猶豫地說,“我沒看表,具體幾點我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