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宵夜吧,就算今晚陪我的補償。”他在電話裏說。

“太晚了,還是改天吧。”我看了一眼旁邊的於芳菲,推辭說。不料話剛說完,就被於芳菲一把搶走了手機。

“好的好的,去哪兒?”她急不可耐地問,

“木生火。”

“好,不見不散。”於芳菲冷著臉掛斷了電話。發現我正拿眼瞪她,便把臉貼過來,一臉正色地說,“你不是喜歡對那個武靜月嗎?正好今晚趁這個機會……”說著,她伸手做了一個抓的動作。

“無聊。”我忍無可忍,大聲斥責道。

“你說誰無聊?”於芳菲猛地推了我一把,大聲叫嚷著說,“哎,你這人慫不慫?明明喜歡又不敢承認。你敢說你不喜歡她?我早就注意到了,一天晚上你都在偷偷看她。你是個男人嗎?”

“不是!怎麼了?”自己的心思被這個貌似無腦的於芳菲看了個明明白白,不由得令我惱羞成怒。沒開出來,這丫頭表麵上大大咧咧,心裏細得卻像根針啊。

“慫貨!”於芳菲不依不饒地說道。

木生火是一家位置偏僻的燒烤店,位於昆hn路的拐角處,盡管店麵不大,但因風格另類標新立異,在周圍茅草般林立的餐館中顯得有點兒卓爾不群。

車到木生火門前,沒等我把車停穩,於芳菲就猛地一拉車門下了車,驚愕中我一腳急刹車,好懸沒把腦袋撞到擋風玻璃上。我有心張嘴罵她兩句,但想了想還是忍住了。這個瘋丫頭,不知到底中的是哪門子邪!

房間很大,稀稀拉拉地坐了幾桌客人,顯得有些空曠寥落。曉亮和靜月已經落座。看見我們進來,曉亮伸出手在空中晃了兩晃,示意我們過去。落座後,靜月見於芳菲的臉拉得老長,對誰都不理不睬,便笑著問她,“是誰欺負我們於大小姐了?”

“你——還能有誰。”於芳菲冷冷地答道。

“別理她,她今晚瘋了。”我沒好氣地說。

“你是說我嗎?”靜月用手指了指自己,有些尷尬地問,“我到底怎麼了,你能告訴我嗎?”

“嗨——其實也沒什麼。”於芳菲無所謂地擺了擺手,大大咧咧地說。

靜月怔怔地看看於芳菲又看看我,臉頓時冷了下來。見狀我打圓場說,“她這人就這樣,屬於典型的更年期綜合症!”

“你才更年期呢,你們一家人都更年期!”我的話音還沒落,於芳菲突然變成了一隻暴怒的獅子,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惡狠狠地嚷道。

“好好好——是我更年期,我一家人都更年期,行了吧!”見勢不妙,我隻得選擇了投降。盡管這非我所願,但在那種情形下,我實在不想因為我攪了大家的好心情。

“都想吃什麼?快說,快說!”石曉亮一邊翻著菜單,一邊翻眼催促我們,就像剛才的爭吵不是在他麵前,而是在門外的大街上一樣。

“隨便。”我氣哼哼地說。

“我也隨便。”於芳菲也不甘示弱,緊接著大聲嚷道。

“真不講究。沒聽人說,女生不能說‘隨便’,男生不能說‘不行’嗎?你這個女孩簡直沒救了!”石曉亮笑著調侃於芳菲說。說完,自己率先哈哈哈地笑出了聲。

曉亮的一句話,使得原本有些死寂的氣氛,一下子活躍了起來。他就是這樣,天生具備卓越的領袖氣質。無論什麼時候,無論在什麼場合,隻要他一開嘴,局麵立刻變得不一樣。從他嘴裏說出來的每一句話仿佛都被施了魔法,總能使人開心愉悅。

接下來便是喝酒,話題也就此多了起來。至於那晚究竟說了什麼,現在我已經記不清楚。我隻記得,那天晚上的於芳菲就像是著了魔,任誰的話都聽不進去,誰的勸告都不理睬,隻要端起酒杯就是底朝天,活脫脫一個新時期的楊排風!因為擔心她喝多傷身,後來我們索性不再要酒,這下可惹惱了她,居然衝著服務員就是一通亂吼,要不是我和曉亮在一旁拉著,那天晚上她能把燒烤店砸了。見狀,我們三個隻好連抬帶哄,把她弄回了曉亮的南湖會館。

安頓好於芳菲,因為有靜月陪她,我和曉亮便去了隔壁房間。不久,有人送來幾樣熟食和一箱啤酒,我們倆便開始了徹夜長談。

24

“在常人的眼裏,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不知你是否這樣認為?”曉亮呷了一口啤酒,抬頭看了我一眼,不等我回到便接著說,“反正我是這樣認為的。可作為好朋友,你說你了解我嗎?了解多少?”

曉亮的一席話,竟讓我語塞了。我不知道他剛才所言,究竟是酒精的作用,還是深思熟慮後的感悟。是啊,我們口口聲聲是最好的朋友,可我們彼此了解多少?

“一個人就是一座城,隻有打開城門,別人才能走到你心裏。在這之前,我關閉了自己的城門。當然,我不僅僅針對你,而是針對所有的人。一直以來,我始終覺得自己就像一條剛剛從河溝裏爬上來的黑狗,渾身上下濕淋淋的,狼狽極了。表麵上看我似乎八麵玲瓏,其實不然,骨子裏我不是一個擅於表達的人,我更喜歡用行動說話,這一切都來自奶奶的影響。我一直深感好奇,奶奶一輩子沒走出過那個山穀,沒過一天讀書,她的肚子裏卻裝滿了稀奇古怪的故事。”

“在所有親人裏麵,奶奶始終是那個離我最近的人。很長一段時間,我的城門隻對她一人開放。這一切,或許就來自小時候她對我的影響吧。你知道,我曾經在老家生活了三年。那時候,每天晚上聽她講故事,就成了我一天裏最期待的事情。每當我拱到奶奶的懷裏,纏著讓她講故事的時候,奶奶就會眯起眼睛笑著對我說,‘你要親我一下,親完我才講。’我呢,每次都搖晃著腦袋不肯就範。奶奶於是就摟過我來,在我的臉上狠狠地親上一口。被奶奶親完,我總會把奶奶親過的地方擦了又擦。看到我一臉窘迫的樣子,奶奶就哈哈哈地笑出了聲,邊笑邊取笑我說,‘曉亮嫌奶奶髒嘍——曉亮嫌奶奶髒嘍——’我於是把頭一梗,有些難為情地說,‘才不是呢。’”說到這裏,曉亮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隨即眼睛裏出現了淚花。

“我真羨慕你,有一個疼你愛你的奶奶。”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