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心的狂野像脫了韁的飛馬帶著不知囤積了多少年的情緒衝出心口,李哲現在感覺身體越來越輕,不再沉重,從未經曆過的放鬆和瘋狂。
他反手給了文天成一巴掌,打得後者差點摔了下去,而後不可思議地拿起長長的啤酒管揭開上邊的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嘴裏懟,duangduang的聲音富有節奏帶有動感,眼看裏麵的酒冒一個泡就少了一段,人群眾爆發出最熱烈的歡呼,所有人都站了起來用各種各樣的方式製造著聲音,耳朵成了最大的享受者。
被甩了一掌的文天成扶著沙發背舉起手來,帶著人群放肆地呼喊。接著他也拿起一根管揭開蓋子,跟著李哲一通喝。
“這才叫吹瓶!”他炫耀似得舉起手裏空掉的管子,還用它擺出幾個引發人群尖叫大笑的pose。
“小雲!接滿!”還沒上幾天班的女招待從來沒見過這種場麵,驚得都不敢多作聲,聽著文天成喊,急急忙忙穿過人縫去接過管子。
“今天在座的朋友!你們今晚吃的東西,我,文天成,盡數買單!”人群再度陷入瘋狂。
“那酒呢?”也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還沒等文天成說話,身後已經把滿管喝空的李哲用袖子胡亂擦了一通,舉起管子,喘著粗氣,衝天大吼起來:“我買!都給我喝光!喝光”
“小雲把門都鎖上,別讓這一屋子的畜生跑了!外邊的世界冷酷無情,就讓我們在這一隅狂歡至死吧!哈哈哈哈哈!”
喔——!
舉杯!致敬你們丟掉的夢和愛情!致敬你們這些為生活舍棄一切的螻蟻!
李哲跳下沙發,端起鄰桌的酒歡呼著撲入人群跟數不清的酒杯碰擊,直到杯中的酒都灑光也不知道,連喝下的酒都不清楚是誰杯子裏的,人群像英雄一般將他舉起,從這頭到那頭,直至碰上牆壁才放下,一陣又一陣的狂呼混在震耳的音樂聲中,絢麗的燈光變幻著迷醉的臉龐,引爆人心底隱藏的炸彈,腎上腺素在體內漂移飆車,快樂源源不盡,驅散憂愁,將藏在人心角落的煩惱徹底釋放,趕到外邊的嚴冬裏,純粹的快樂將人變成純粹的欲望,像一團又一團的火焰,當這團火焰越來越膨脹的時候,就會燃掉虛偽脆弱的人形紙,露出醜陋,可憎,但真實得能看清被輪廓隱藏住的每條細紋。
這,才是人類的生活吧。
“醒醒,醒醒啦!再睡就晚啦!”一個模糊的聲音從耳中灌入腦中,聽起來很焦急,不停地回蕩,又是那樣飄渺不真實。直到呼吸感到困難了李哲才掙紮了一下,試圖趕開捏住自己鼻子的手。
“醒來啊,趕緊起來!”這一次就清晰真實多了。他慢慢睜開眼睛,卻發現周圍的一切都好陌生,使勁揉了揉眼,眯起眼睛等視線適應這的光線——這好像,好像是,如憶家?李哲也曾來過幾次,對這裏獨特的設計有很深的印象。
“小哥,先喝口水漱漱口。”一個清脆動聽的聲音響起,很是熟悉,他循著聲音看去,果然是如憶坐在沙發邊上,正給自己遞了杯水。
他慢慢撐起身子,頭幾乎要炸裂地發疼,可手剛碰上皮膚想揉一下,卻感覺到鑽心的疼!
“揉!還揉!真是忘了事了!”文天成的聲音突然從沙發後邊響了起來。
“什,什麼事?”李哲一臉茫然,努力地回想昨晚發生的一切,“我隻記得你扇我兩巴掌···然後,應該,沒人打我吧?”
嗬嗬,文天成一聲冷笑,連如憶都捂嘴偷笑起來,弄得李哲是摸不著頭腦。
“沒打你?老子昨天帶你回來,你看見一輛開窗的車硬說是垃圾桶要去吐,吐人大哥一身,要不是如憶正巧來了賠了人家好幾千,差點就沒揍死你!還沒人揍你,嗬!”文天成拿了麵鏡子,給他好好照了照,額角上像是被人用錘子狠命砸了一下似得。
“那大哥可真能使勁,看那樣應該是練過拳的。”文天成端著杯茶悠悠地繞過沙發走到一旁坐下,幸災樂禍地看著他發笑,直到如憶瞪了他兩眼才停下。
李哲放下鏡子,長舒了口氣,對如憶道了聲謝謝。
“那我去包紮一下。”李哲撐起身體,頓時感覺天旋地轉,好一會才又清醒過來,但眼前還有有團黑暈不時跳動。正要走出步子,卻被一隻柔柔暖暖的手給拉住,他疑惑地看著如憶,而如憶衝他使了個眼色,叫他往文天成那邊看,卻發現這個家夥臉色蒼白似紙,眼睛布滿了血絲,身上留下的酒漬像層薄薄的殼籠著他。
“怎麼了?”他一片空白。
“哼,這麼快就能把昨天晚上說的給忘地一幹二淨啦?”
李哲驀地怔住,昨晚的那場狂歡還曆曆在目,而它的開端···突然那個場景在眼前像炸裂開的許多的小屏幕一樣不斷地回放,那段聲音如霹靂一般震耳,這都不是夢境。
“你以後還有沒有機會我不知道,我隻知道現在是個好的機會去做這件事,我安排了一群樂手,如憶公司裏的攝影師和造型師都已經到位,你那套醜死了的天藍色西裝和那件風衣我也都給你拿過來的。”
文天成站起身把一個袋子甩給他,長舒了口氣,仿佛完成了一項大工程。
“李哲,你看不到未來,可現在就是在現在,就在你的眼前。”
李哲沉默著,看著袋子裏折疊好的那套西裝還有風衣,眼神慢慢變得明亮,絲毫不像窗外的天空。他抿了抿幹枯的唇,驀然抬頭,嘴角揚起久違的笑容,燦爛得跟雲後的太陽一樣。昨天晚上身體感受到的那種輕盈實在美好。
“先去洗個澡,人本不想走的都能被你這一身酒氣給嚇跑嘍!”老友的表情說明了一切,文天成緩了緩勁,忙活了一夜,喝了那麼多酒還得清醒地安排各種事情,他實在是累到了極致,當即往沙發背上一靠,眼睛閉上的瞬間,他差點睡著。
李哲拿著換洗的衣服往浴室裏走,用感激的目光看向如憶,一切盡在不言中。如憶眨了眨眼睛,溫柔的笑容一如往舊。
短短幾分鍾後,頭發還濕著的李哲穿了件白襯衣和短褲就出來了,額上的傷口依舊清晰可見。如憶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醫包,塗上消毒液和消炎的藥粉後用紗布小心地替他遮好傷口。
“好了,去穿衣服吧,我們公司的造型師已經在公司等著了,你直接去就行,可不能帶著兩個掌印就去見嫂子啊!可會嚇著人的!”如憶手裏托著西裝,就一會的功夫她就幫他熨了一趟,平平整整的,“穿這個!穿這個更帥!”
“嗯。”他高興地接過西裝,對這個一直稱呼自己“小哥”的老友報以真實的笑臉,就在一瞬間,他還以為他們還是年輕的學生,要考慮的好少好少,每天都有不同樣的情緒,卻絲毫不用掩飾。
穿著這件沒穿過幾次的西服,打好暗灰色的綢絲領帶,停駐在門口。
“謝謝!老朋友。”
“不用!”一直躺在沙發上的文天成突然叫了起來,疲倦的聲音裏是按捺不下的激動。”記得帶份牛肉拌飯回來!”
“還有夏沐寒!”
門口傳來兩聲敲門聲,文天成嘴角一揚,露出夾著烤串殘渣的兩排牙:好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