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僅僅的時間(1 / 3)

從姚逸和沐寒家得走出一段路才能到地鐵站。回家的人很多,大包小包的,馬路上,走廊上,電梯裏,全是各種各樣的人的氣息。汗水的味道混合著女人和外國人的香水味,格外得刺鼻,引得人敏感的人一陣惡心。醉酒的人抱著扶杆搖搖晃晃,眼神迷離,驀地哇一聲吐開,四周的人像遇上瘟疫一般差點要從女士們的雙腿間逃出去,所有人都在捂著鼻子抱怨個不停,即使有些人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甚至他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是大家都這樣做了罷了。

李哲疲累地靠在車門角落,身上穿著舊的那件,把裝著那件新風衣的袋子抱在胸前。多久都沒有這麼累過了。像魂丟了一半多,抬手轉身都覺得有人在撕他的腦子。腳底綿綿軟軟,每一步卻又沉重無比,像踏進了一片沼澤地,都感覺不到實地的存在,越走越累。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記得轉車的,等自己短暫地清醒時,卻發現自己在正確的位置。也不知過了多久,明城大大小小的街道都亮如白晝,柏油路泛著細碎的光澤,好像一握水晶撒在了路上,無人撿拾。

一個踉蹌讓他差點摔倒,但也讓他清醒而來過來,再抬頭時:富源小區四個金光燦燦的鎏金楷字映入眼簾。他驀地回頭看走過的路,眼神稍顯驚訝:一公裏的路有三個紅綠燈,竟然毫發無損呢!他想笑,卻發現連扯動幾塊肌肉的力氣都沒有了。旁邊是家粗陋的報刊,老板是社區辦主席的老娘,亂七八糟分類的雜誌和漫畫,都不知道已經落伍了多久,大概是進貨便宜吧!一台老舊的日式阪神冰箱,轟轟地製著有的沒的冷。李哲從攤前走過,幾個綁著粗布頭巾的老頭吼著嗓子借著報刊裏的頂多50w的白熾燈下棋,左邊的那個老頭大概快贏了,臉上露出得意的表情,一陣一陣有節奏地從鼻子裏吐著煙,對手捏著幾根彎彎曲曲的白須,時不時怒著臉吼著旁邊念叨個不停的幾個老夥計。

“小李啊,買幾瓶啤酒吧?”因為一些關係,小區裏的人都會賣點麵子,從這裏買點有用沒用的。他和文天成在這買過幾瓶啤酒竟然都能是過期的。

他終於能笑出來了,卻是那麼難看——一邊的臉微顫著,另一邊卻像垮了的牆。

街對麵的廣場上,好幾台大型的音響不厭其煩地吼著俗氣衝天的那幾首都不記得什麼年紀了的歌。好玩的小孩子在人群中穿梭,哭的,笑的,瘋的,多可愛的麵孔在燈光下都那麼讓人厭惡。李哲望著這嬉鬧的一切,都不與自己相幹,卻實實在在令他作嘔。

回到公寓,文天成正盤坐在沙發上看電影,茶幾上擺著好幾個空了的啤酒罐和四五個快餐盒盛著的鹵菜。

“回來啦!來來,今天跑了我好遠去城西的小吃街買的,味道還是跟我們上學那個時候一樣棒!隻可惜老子去的時候,那群學生崽子已經搶得隻剩腸子跟這些了!媽的下回得叫東升那小子跑腿!”自顧自說了一陣後,文天成才發現李哲一臉的頹廢樣。

“嘿!我說怎麼啦?上一次見到你這張臉還是剛工作的時候調了一個一萬多行的代碼,這回又是怎麼了,十萬行?”雖然嘴上打著趣,他還是甩了瓶啤酒到他麵前。

鹵菜獨特的香氣,即使是頹廢如斯的李哲都抵擋不了,揭開啤酒蓋連手套都懶得戴就直接掏著吃了起來,一口酒一大口菜地拚命往口裏塞,直到自己喘不上氣,兩頰撐到發酸。

文天成咚咚就半瓶下了肚,又把剩下的酒和菜往李哲那邊推了去,拿著酒瓶,斜著眼睛看著他。大概是實在是太累了,累到連嘴裏的食物都沒有力氣再去咀嚼,李哲就往後一躺,任由顏色濃鬱的油從嘴角流出。

“嘿嘿嘿!我說別他媽在這裏惡心我行不行!有事說事,累得慌就去睡覺!我這電影兩個人差點要搞上了你別在這給我破壞氣氛啊!”看著李哲這一動不動的死樣,文天成狠狠地翻了個白眼,長吐了口氣,從衛生間找了條浸濕的毛巾使勁地搓擦著李哲的臉。又把垃圾桶拿過來:

“吃不下就他媽地吐出來!”不知道是聽錯了,還是故意要跟文天成作對,李哲反而又開始咀嚼起來,在文天成要把桶拿走時,呸地一口把混著酒精的稀爛殘渣給全給吐了出來,差點濺到文天成手上。

文天成當即就暴走,連忙脫下衣服看身上有沒有濺到殘物。

“我靠!你吃羊腦子吃出羊癲瘋了吧!”

李哲絲毫不理會文天成的話,好像一點都沒有聽到,用毛巾緩緩無力地將手和嘴都擦了個幹淨,水的氣息讓他的思緒稍稍清醒了一點。他長長地舒了口氣,仿佛要準備要說很多的話。

“成子,你說,兩個人在一起,要結婚,是不是要考慮好多好多,要做很多很多的計劃?那樣才能保證會有個好的結果?”他說話的時候很清晰流暢,絲毫不像個快癱的人會說出來的話,隻是眼神一直都很迷茫。

“其實我都不在乎那些···真的。”

文天成從來沒有見過李哲這樣的眼神,說的話也很奇怪。但肯定跟夏沐寒有關,還跟結婚有關。於是他展現出少有的正經,叉開雙腿,手臂撐在大腿上,聆聽李哲的話。

“說吧,今天怎麼了,出去的時候還蹦地跟個猴似得!”

李哲頓了頓,竭力想翻個側身卻沒有成功。但很累,他大喘了幾口氣,才安定下來。

“啤酒。”他指著茶幾上的罐子。文天成看了看他累到不行的樣子,無奈地搖搖頭,給他找酒,卻發現都出了一瓶還剩下半罐,其餘的都隻能倒出幾滴甘霖。

“走!去夜宵店,既然你有心事想喝,那哥們就陪你喝個痛快!”文天成直接把他從沙發上架起,拿上手機就出門了。在小區門口招了台的士就往如憶小區外麵的夜宵店去了。

“小雲,上十升啤酒!”文天成找了個角落位置把李哲撂椅子上對著吧台就吼了一聲,嚇得吧台新招的美女招待半天才敢應聲,不多會十升啤酒就擺上了桌麵,一人一個超大容量的雕花玻璃杯。

“來吧,老規矩!誰要訴苦誰挨揍!”文天成眉頭一挑,摩拳擦掌的。李哲遲疑了會還是慢慢探出身子,把側臉伸了出去,緊緊地閉著眼睛,緊張地等待著,卻半天沒有等來那個巴掌。

“算了,今天看你可憐,就不打了!”一聽這話李哲登時就鬆了口氣,剛要睜開眼睛回到座位卻聽見“啪”地一聲臉上頓時火辣辣得疼,都有些微微的耳鳴。

“哈哈,才怪!”

“喝!”李哲捂了捂火燒般的側臉,卻發現愈發疼了起來,狠狠地瞪了文天成一眼。但即便如此,還是要按著該死的大學規矩喝下半杯。

“是不是清醒多啦?”文天成嘻嘻笑著,又把李哲空掉的那半杯給接滿,推到他麵前。

“好啦,現在可以開始你的表演了!”說著自己也飲下一口,端起杯子衝李哲示意了一下。

不得不說雖然這個規矩比較賤,代價也有點高,但是效果還是不錯的。李哲呶了呶嘴,想試試自己的嘴還能不能正常用。

花了整整一刻鍾的時間,李哲幾乎把從商場到從沐寒公寓出去的八個多小時的每一分鍾都講了個詳盡,他的情緒波動但也隻限於臉上表情微微的變動,還有酒杯的空盈。文天成眼睛看著李哲的酒杯,從來不讓它空到底就又灌滿,自己則晃悠著杯子,配合李哲小小地抿上一口。但他一直在聆聽,一言不發,耐心地等他似乎停不下來的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