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密林間。
兩個道士模樣的中年人正一前一後地在山林中行進著。
密林中遍布著荊棘和雜草,根本沒有路。
然而走在前麵的灰袍道人卻疾步如飛,竟似絲毫不假思索地遊走在荊棘和雜草間的微微縫細中。
任憑草叢多麼茂密,他也總是能找到一條去路,就如同是雜草和荊棘主動給他讓開的道路。
一路穿行,身上竟然不曾被枯枝斷葉刮蹭!
他身後緊緊跟隨著的黑袍道士卻沒那麼幸運了!即便是沿著前方灰袍道士的足跡緊緊跟隨,卻也還是無法安然地從容穿過。
身上不時被荊棘勾拌,黑色道袍的衣袖上已經被刮得露出了裏邊的皮肉,皮肉上有些地方還帶著長長的血痕,臉上也被劃出了幾道鮮紅的裂口。
眼看前方的灰袍道人就將消失在視野中,他也顧不得疼痛,抱著頭硬是從荊棘中穿了過去,張嘴喊道:
“師弟……師弟,你等等我……”剛喊了兩聲,就一頭撞在了前方已然停下腳步的灰袍道人身上。
若不是灰袍道人伸手將他扶住,他怕是要摔倒在地了。
灰袍道人搖了搖頭,對他說道:“師兄,你回去吧!”
“師弟,你……要不你再考慮考慮?登仙有何不好?你為何……”
灰袍道人歎了一聲,打斷道:“我何曾沒有考慮過?我一心修道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得道?若僅隻是為了這一世的情緣,都過去數十年了,我也已然放下……”
“那你為何還要……”黑袍道士問。
“為何?師兄,七世啊!是七世啊!整整七世,我一直被蒙在鼓裏!我修道為何?求仙為何?不就是為了‘公道’二字?這上天居然如此不公,我又何必成仙?”
灰袍道人說完一甩長袖,背過身去,眼中不禁有些濕潤。
黑袍道士頓了頓,一時無言以對,過了一會才說道:
“師弟,我道行不如你,本門多少年來也沒有出過像你這樣有慧根的人……我看不透前生,也算不出來世,但我知道這升仙之路一直是我輩中人窮極一生的追求!我……我是替你不值啊!你這離登仙僅僅一步之遙了,為何還要……”
“唉!師兄,我說了你也不明白!”灰袍道人輕拂長袖抹了抹眼角,轉身說道:“我今生想要改命續這段緣是不可能了……但來世,我一定要斷這天命續這情緣,哪怕是逆天而行倒轉乾坤!”灰袍道人說得激動,竟仰天長嘯起來!
說話間,天空中幾乎在一瞬間被烏雲覆蓋。明明是白晝,周圍卻突然暗得像子夜。
灰袍道人朝著不斷翻滾聚集的烏雲望了一眼,頭也不回,平靜地說道:“師兄,你還是回去吧!再往下,這路就不好走了……”
黑袍道士也抬頭看了看天空,喃喃道:“怎麼突然就要下雨了?”
灰袍道人不再多說,抬腳朝林中走去。
身後的黑袍道士並沒有聽從他的勸說,依舊跟在了他的身後。
剛走了沒幾步,大雨傾盆而下。
雨勢如注,不過一會功夫,師兄弟二人就已經渾身濕透。
看著這陣突如其來卻毫無征兆的暴雨,灰袍道人心中隱約覺得不安,於是停下腳步,掐指研算。
不一會抬頭看向山頂,眉頭一緊,忙對他身後的師兄道:“快跑!”
“跑?”黑袍道士心下疑惑,正想問清楚,“跑什麼……”
灰袍道人卻沒多解釋,伸手拉著他朝前方迅速地跑去。
此時他也顧不得躲閃那些密布的雜草和荊棘,隻是低著頭一個勁地朝前奔去。
黑袍道士先前在山林裏追了大半天,體力已近透支,再被冰冷的雨水衝洗,身體不住地打著寒戰。此刻再跟著灰袍道人一路小跑,沒跑多遠就已經撐不住了:“不……不行了……我跑不動了!你……你這跑什麼?”
黑袍道士掙開手,停靠在一棵大樹旁不住地喘著氣,然而還沒等他喘勻,耳邊廂就聽見山頂上傳來了地動山搖般“轟隆隆”的響聲。
回過頭仔細一看,竟是山洪裹夾著沙石傾泄而下,形成了滾滾的泥流,泥流仿佛千軍萬馬勢如破竹,所經之處林木無一不被推倒。
黑袍道士一見這情形,哪還用得著那灰袍師弟的催促,也顧不得腿上的酸痛,一口氣便朝著師弟追了上去。
沒跑一會,眼前豁然出現一道如同地裂般的溝壑,丈許寬卻深不見底。
隻見那灰袍道人足下輕輕一點便縱身跨了過去,而黑袍道士卻不禁在溝壑前停住了。
灰袍道人一回頭見師兄在猶豫,不禁催促道:“師兄,快……快跳!”
“這……”黑袍道士扭頭看看山上滾滾而來的泥流,再看看眼前深不見底的溝壑,心中不禁感覺大限將至!
“師兄,你隻管跳,沒事的……”灰袍道人見這師兄心中遲疑,隻好出言安撫,此刻再怎麼催促也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