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暗吸了口涼氣,隻見那個魔蟲離體的尼姑,全身抽搐了一下,就倒臥在血泊中不再動彈,也不知是死是活?驚忖道:「難道這些魔蟲也能操控人的生死,會在離體前放出巨毒害人,或者中術者失去魔蟲就無法獨活?」
由於這個問題牽涉到步飛虹的生死,所以他一定要弄清楚,當下就想要去查視一番,可是他還來不及動身,白石子已先一步飛躍過去,彎腰一把抓住那個尼姑的左臂,查探她的脈搏。
就在此時,那個小球突然滾動起來,接著長尾彈開,掠起五尺,八條長滿細毛的長腳張開,往白石子撲去,那種快捷的速度比起飛鳥還要更勝一籌,眼看就要落在他的背上,白石子已翻手一揚,一枚戮神芒針以更快的速度射去,瞬間透體而過。
那隻魔蟲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叫,被戮神芒針釘在地上,暗綠色的肚子朝天,八條長腳一陣亂動,兩隻閃著綠光的小眼急轉,一對螫牙張開,從嘴裏伸出一條細長的紅色管子,纏住了芒針,似乎要把戮神芒針拔出來。
白石子站了起來道:「少教主,這個尼姑還沒死,隻是昏過去而已,得要盡速替她抹藥療傷,不然很快就會失血過多而失去性命。」
他要讓步昆侖來決定這個尼姑的生死,所以連止血的動作都沒做,徑自走到那隻魔蟲旁邊,這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但見戮神芒針閃爍出一股五彩光芒,從那條吸管開始,直到螫牙和兩隻突出的綠眼,然後遍及全身,都在瞬間白化、僵硬,似乎變成一隻用玉石刻成的怪蟲,看去栩栩如生,卻沒有一點生機,顯然已經死透了。
白石子吃了一驚,趕緊把戮神芒針收了回來,沒有發現任何異狀,這才安下心。他轉過身去,想要讓步昆侖也看看這種怪事,卻陡然見到那二十多個尼姑全都弓身臥倒,掀起了緇衣把頭麵全都包住,沒有一人敢亂動,訝道:「少教主,這是怎麼回事?」
步昆侖也莫名其妙,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倏然聽到徐漢強道:「少教主,這件事我清楚,讓我來設法解決……」
話猶在耳,空氣一陣波動,兩條人影由虛化實,出現在他的身旁,正是徐漢強和侯道遠。
白石子沒見過他們,乍見有人現身,還以為是敵人,當下發出二枚戮神芒針,向他們疾射而去,侯道遠和徐漢強知道厲害,不敢硬接這種芒針,閃身掠出七丈之外,可是戮神芒針卻如影隨形的緊追不舍,還是步昆侖大手一招,把二枚芒針收了回來,他們才能脫離險境。
步昆侖不悅地道:「白石子,你怎能不問個清楚就貿然出手?太莽撞了,還不向侯老丈和徐前輩道歉?」
白石子聽他的口氣以長輩自居,卻也不敢反駁,立刻恭恭敬敬的打了個稽首,道:「無量壽佛,貧道白石子見過二位施主,在此向二位致歉。」
侯道遠和徐漢強身為鬼仙,自然可以看到白石子一身龍骨,修為不淺,當下不敢以前輩自居,一同躬身回禮。
步昆侖把他們的來曆介紹出來,引起白石子極大的興趣,問道:「少教主,既然我們和陰神宗已經化幹戈為玉帛,那麼被我抓住的那幾個黑衣長老和楊迪、陸大川,是不是該放出來了?」
步昆侖道:「現在不急,先把正事辦完再說。」
他望著徐漢強,問道:「徐前輩,你有法子可以解除附在這些尼姑身上的魔蟲嗎?」
徐漢強點頭道:「八年前,我們和潮音閣的人曾經發生過一場激戰,當時死傷慘重,不過卻抓了二個尼姑,多少了解她們身上的附體魔蟲是怎麼回事……」稍為一頓,道:「三師叔,請你幫那個魔蟲離體的尼姑止血,再喂她一粒寒粟丹,排除她體內的毒素,不然她活不了半個時辰。」
侯道遠看了步昆侖一眼,解釋道:「本門自從吃過一次大虧之後,便在武夷山中開辟了一間秘室,專門研究這些魔蟲附體,如何控製人的行為思想等等事宜,知道這些魔蟲非要吸盡精血才肯罷休,所以這次見到魔蟲咬破宿主肌膚,從體內爬出,漢強就想要把活人留下,加以長時間的研究觀察。」
步昆侖也不是要坐視那個尼姑就此死去,隻是手邊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也顧不得她了,此時見到侯道遠要救她,便欣然答應。
在侯道遠出手救人之際,徐漢強撿起地上那隻石化的魔蟲,對白石子所發出的戮神芒針,大大的讚許一番,表示這是潮音閣為了激發弟子潛力所研發的一種利器,威力之大難以想象,不但刀劍不入,連大火都無法將之燒死,卻被一枝小小的芒針石化,可見仙家神器不可思議。
白石子撫著三柳長髯,接受他的誇獎,絲亳不覺慚愧,借機向步昆侖把二枚芒針要了回來,笑道:「若要說起仙家神器天下無敵,隻有少教主才當之無愧,貧道這小小的芒針,實在算不得什麼,若是碰上仙劍神刀,一觸即毀,隻有對付邪魔鬼魅才有功效。」
徐漢強看了他手中的芒針一眼,想到凶險之處,暗暗打了個寒顫,不願再多言,徑自請步昆侖把神刀和燭天伏魔鏡都撤下,這才敢去處理那些尼姑。
步昆侖收起伏魔鏡,看了看依然和太乙無雙劍奮戰不已的步飛虹,又指揮定天神刀加入戰局,他的原意是要把她困住,等她耗盡體力之後再活捉,避免她受到魔蟲的傷害,卻不料徐漢強悄悄的走了過來,低聲道:「少教主,這個紫竹龍女是潮音閣主的嫡傳弟子,也是她的心腹,你千萬要留下她的性命,才能從她那裏查出魔蟲的真正秘密。」
步昆侖點頭道:「這個我了解,所以才會大費周章的和她周旋下去。」
徐漢強又低聲道:「少教主,你抓住她之後,請給我一個機會來審問她,因為我和她有一段私人恩怨,而且,她還差一點破壞了你和齊小苑的姻緣……」
步昆侖一怔,問道:「前輩已經好幾次提過齊小苑了,不知她到底是我的什麼人?」
徐漢強道:「齊小苑就是你第三次轉世的愛侶,她為了你葬身火窟,死不瞑目,帶著一身火毒和滿腔怨恨,差一點就掉入火湖地獄裏,永世不得超生,還是我和葉師兄他們五個人,費盡了心力才把她救出來,送往冰雪之地療傷養魄,經曆五十年之久,才護送她重新投胎為人……」
步昆侖隻覺得心中一陣淒楚,竟然有些隱隱作痛,可是搜遍識海,依舊找不到這次轉世的經過,一想到這個女子為了他葬身火窟,死得那麼淒慘,而自己卻已把她完全忘記,便感到愧疚不已。
徐漢強稍為頓了一下,又道:「齊小苑曆經多次轉世,都是玄冰教的聖女,沒有婚配,目的便是等待你的到來。不料這一世作為教主孫女的她,不知哪裏出了差錯,竟在她五歲那年,被許配給四川隱龍堡堡主的孫子步昆侖為妻,而作媒的人就是紫竹龍女步飛虹,所以我才說她差一點破壞了你和齊小苑的大好姻緣……」
他這番話像是一陣密雷在步昆侖的腦海響起,震得他幾乎立身不住,雖然他還沒記起第三次轉世的經過,可是他明白徐漢強絕對不會編出這種謊話來騙他,如果事實不假,那麼他這段姻緣已非人為,完全是天命。
步昆侖深吸口氣,壓製住激動的情緒,問道:「徐前輩,那齊小苑今生叫什麼名字?」
徐漢強道:「她姓郝,叫郝蔓如。一個多月前已動身入川,據說是去查看她那個窩囊廢的未婚夫,準備要解除婚約……」
他輕輕歎了口氣,道:「少教主,葉師兄之所以要對步昆侖下手,多半也是受了我的影響所致,幸好那小子沒死,不然我為了彌補罪孽,還得再走一趟枉死城去找他的冤魂。」
步昆侖苦笑一下,也不知要說什麼才好。
徐漢強把要說的話都交代了,見到步昆侖默然無語,似乎陷入沉思之中,不敢再打擾他,飛身到了那些臥地的女尼身邊,運起第八層的陰煞功,再以寒冰心法轉化成寒冰掌,掀起了每一人蓋頭的衣物,在她們頸後拍下。
他的掌法無奇,可是動作快速有如鬼魅,還不到半炷香的時間,倒臥在地的二十三個尼姑,全都中了一掌,等他繞了一周,返回步昆侖的身邊時,隻見那些女尼從頭部以下,全身被一層厚冰包住,僵硬如同死人。
他看到白石子一臉驚訝,得意地道:「這些魔蟲寄居人體,以精血為生,酷愛濕熱的環境,可是一到冬天,活動力就會大減,到了冰寒大地,則完全陷入沉睡狀態,所以我用寒冰掌把她們凍住,隻要帶回去秘室,割開那些尼姑的頸後肌肉,就可以把魔蟲取出來。」
白石子問道:「徐施主,難道這樣做,不會傷到活人的頸骨?據貧道所知,頸骨一傷,輕者一生癱瘓、重者會當場致命。」
徐漢強道:「道長說的不錯,所以動手時必須格外小心,避免割傷頸骨。幸好我們為了研究魔蟲,在七年前把小師弟派到陰曹地府去,情商閻王同意,讓他跟隨在華陀身邊,學了二年的醫術,由他親自操刀,便萬無一失了。」
白石子想不到陰神宗的鬼仙們,還有這種能耐,正想追問詳情,卻見步昆侖激動地一把抓住徐漢強的手臂,問道:「徐前輩,此言可真?」
徐漢強一愣,道:「當然不假,我的小師弟叫華家駒,是神醫華陀的第三十八代後裔,有這個淵源,才能得到華陀的首肯,獲傳他的醫術。」
這時侯道遠走了過來,道:「少教主,你先把漢強放了,有話慢慢說。」
步昆侖不好意思的把手拿開,連忙向徐漢強道歉,侯道遠問道:「少教主,是否你的親人臥病在床,急需名醫動手診治?你放心好了,隻要他一息尚存,家駒就能治好他的病。」
他看了白石子一眼,繼續道:「就算他陽壽已終,隻要在三天之內,老夫也可以到地府去,把他的魂魄找回來,然後讓他延壽一紀。」
步昆侖心存感激,當下就把神教教主被下巨毒,導致全身癱瘓的事情說了出來,侯道遠滿口答應,一定會帶著華家駒,隨同他前往神宮為教主冶病,並且保證在短期內能讓患者痊愈。
步昆侖大喜,立刻向侯道遠致謝,雙方談妥動身的時間,約定等此間事情一了,便由白石子帶著華家駒乘坐天馬趕赴成都和天刀向定一會合,然後在日月神教的接應隊伍護送下,前往神宮為向教主拔毒療傷。而白石子則就地留下,會合丁重和章茜茜,暗中保護步昆侖的幾位未婚妻子,並就近監視血河魔尊和煉魂門及白骨門妖人的行蹤,以防他們興風作浪。
至於步昆侖本人,因為要趕往黃山找出萬裏江山圖卷,則會偕同侯道遠一起同行,無論結果如何,都要盡快回到成都和眾人會合。
他們在商議行程的時侯,由於侯道遠驚悉煉魂門和白骨門的妖人,在成都蠢蠢欲動,決定多派人手,交由徐漢強帶著三位鬼仙和五十名陰神宗弟子及十位長老,分批趕住成都馳援。
步昆侖本來還要拒絕把陰神宗扯進來,可是侯道遠卻表示三百多年以前,他們和這二個邪道門派,便已是長期的仇敵,隻因當年正邪大戰,天羅星君一時不察,把陰神宗和煉魂門、白骨門歸為同類,才會導致他們被迫舉派他遷,所以為了洗刷汙名,陰神宗一定要和步昆侖站在一起,消滅這些妖人。
他們談妥之後,立刻把注意力放在步飛虹身上,隻見她這時除了手持紫竹劍之外,又取出了一柄齒狀形的彎刀,長劍主攻、短刀護身,隨著仙劍神刀的交互閃擊,那柄彎刀上噴出銀灰色的細絲,一離刀身便往她身上覆蓋下去,就這麼一會功夫,幾乎半個後背都被蓋滿,彷佛穿上半件軟甲。
白石子訝道:「她要幹什麼?難道也想織個繭把自己包在裏麵?」
徐漢強道:「我看她多半想要這麼做,以為這種魔絲刀劍難斷、既不怕水浸,也不怕火燒,才決定作繭自縛,等候救援。」
白石子冷笑一聲道:「我看她是昏了頭,以為仙劍神刀傷不了她?其實都是少教主手下留情,不然十個紫竹龍女在此,也早就被砍成二十段了。」
侯道遠和徐漢強全都認同他的說法,尤其是後者更覺得過意不去,認為步昆侖如此委屈,全都是看在自己的麵子上,才會沒施出殺手,他滿懷歉意的道:「少教主,真對不起,讓你……」
步昆侖突然道:「徐前輩,請你把玄冰掌功力運足,隻要等我撤下刀劍,把紫竹龍女抓過來,你就立刻下手。」
陡然之間,那飛繞在步飛虹身外的太乙無雙劍發出一陣長吟,劍影如扇形散開,暴長的劍芒已把她手中的彎刀絞成一蓬碎鐵,而定刀神刀則反轉刀身,刀背斜砍而下,借著她一式「明心見佛」,借力使力的把紫竹劍砸飛。
步飛虹縱然是武林中前五名的高手,戰鬥的經驗極為豐富,心誌也非常堅定,可是瞬息之間刀斷劍脫手,也讓她為之驚駭不已,提起一口真氣,騰空掠起二丈,便朝山坡下奔去,完全忘了飛劍和神刀尚在頭頂上不遠。
她躍出四丈之外,換了一口氣,回過頭望去,已看不到仙劍神刀的蹤影,正在暗中慶幸,卻倏然見到一隻巨大無匹的手掌平空出現在眼前,當下發出一聲驚叫,使出九天飛鳳功來,嬌軀一飛衝天,想要避開那隻巨靈之掌。
豈知她的輕功身法固然名動武林,迅捷如電,卻遠不如巨靈掌的高速,才騰空躍起三丈,已被大手抓住,頓時全身一緊,完全無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