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像我娘。李文紅想,如果我有姐姐的話,或者她像我的姐姐也說不定。她身上有一種英雄氣概,母親的英雄氣概,所有的男人都沒有。為了孩子,她們總是勇往直前,從不瞻前顧後。這是女人的偉大,雖然很多時候這種衝動都是盲目的,但是那股氣概多麼可貴啊。人們現在缺少的不是理智,而是熱情,持久不降的熱情。
我知道她說的是真心話,她是真像想幫我的忙,更重要的是她有這個能力。她隻是個剛剛轉成城市戶口的普通工人,沒有級別,沒有官職,甚至也沒有發展前途。但是稍微了解官場內情的人都不會小瞧她。縣裏的五朵金花之一,最土,最沒文化,然而最漂亮,最受寵的一個。詩人說她的話比縣委秘書的話還頂用。
隻要我開口,她就能夠大顯身手。這是她一直期盼的事,這不但遂了我的願,也滿了他的意,還有,這會讓我的父母非常非常的有臉麵,他們終於可以在村裏揚眉吐氣了。我到底在擔心什麼呢?是怕丟了男人的臉麵?那我什麼時候有過臉麵呢?我自己到處求爺爺告奶奶隻落得這樣一個結果。
她會怎麼對縣長說呢?就象現在這樣,擠在他身邊,摸著他的頭給他下命令?我一個表弟,要不就是我一個外甥,我一個幹兒子,剛大學畢業……這些詞本身就會讓人想入非非。可是別人會怎麼說呢?詩人會怎麼說呢?我曾經那樣斬釘截鐵地說,當老師也不賴,正好可以寫我的小說。詩人笑得多燦爛。我就說嘛,你最適合當老師。無論如何,我很感激她的熱心。“蒙娜麗莎的手。”他說。
李文紅把韓梅的手從自己頭上拿下來,放在大腿上輕輕摩挲著。不管怎麼樣,她應該得到回報。這雙手溫乎乎、軟綿綿,總能帶給我一種奇妙的快感。“蒙娜麗莎的手。”他又說了一遍。
“什麼?”韓梅剛剛回過神來,“你說什麼手?”
“蒙娜麗莎的手。”李文紅把她的手舉到眼前,解釋說,“蒙娜麗莎是達芬奇畫的一個貴婦人,她那雙手被世人稱為最美麗的手。”
“哎呦呦呦,”韓梅嘻嘻地笑起來,好像支撐不住,趴在李文紅肩頭,渾身的肉直顫。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就你會編排人,找這些文縐縐的東西來笑話我。”說著話擰了李文紅兩下。
“怎麼是取笑?我可是認真的。”
“算了,酸不過你,不跟你說了。”韓梅把手抽回去,但還是倚在他的肩頭,斜著眼看他。“以前怎麼沒見你有這個本事?”
“以前你不讓我看你的手,所以沒機會表現。”李文紅也對自己打情罵俏的技能感到驚訝,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熟練,想都不想就能出口成章。感覺到她的熱氣呼呼地噴到脖子上,他把臉輕輕往那邊一歪,兩個人的臉便挨到一起了。
兩個人一時都不說話,聽得到對方和自己的呼吸。這種寂靜和呼吸讓李文紅的血液慢慢沸騰起來。
“其實我早就覺得這是世界上最美的手。在你給我補褂子的時候,我就有這樣的感覺。那時候我還沒見過蒙娜麗莎。”
“你那時候可沒有這麼貧嘴啊,”韓梅用胳膊肘頂了他一下,“那時候你多好啊……誰知道現在變成了這樣。”
“變成什麼樣?”
“油嘴滑舌的。是招待所的人教的嗎?”
李文紅臉上掠過一絲難堪,又把她的手拿回來,數她的手指頭。“我們不要提她好嗎?”
“為什麼不提?”韓梅坐直身子,緊盯著李文紅,“她長得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