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顧飛本是同門,雖然是什麼門,他忘了,顧飛又死活不說,但就如顧飛所創的梨鹽舞般,那便是將秘術掩藏在內,利用一種形式將周圍空氣扭曲,最後創造出極大的波流,影響方圓十裏內的活物。
兩人出了王府,氣氛突然變得有些不自在,是華緒害得顧不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可偏偏顧飛又不能怪他,第一,是自己女兒非要跟著人家去閉關的,第二,華緒是他的恩人,他不能忘恩負義。
基於這兩點,他已經無話可說了。
“我要離開幾月,你之後去哪兒?”顧飛突然說。
華緒眯了眯眼,看了看天上的澄空,想了想才道:“回京城。”
“又回京城?”顧飛明顯一愣,隨即才明白,“去看白家那小子?”
“那孩子,也快十三了。”他唏噓一歎。
顧飛看他這不能釋懷的表情,搖了搖頭,“真不知該說你什麼好,以前的你,可從不會為了別人而自毀前程,當年重遇那你時,我還以為認錯人了,華緒,那個倨傲清高,不可一世的華緒,竟成了慈父,照顧個小女孩。”
華緒笑著看向他,“這還是你第一次替我曾經的事,多說點,我很好奇。”
顧飛卻噤語了,“知道了對你沒半點好處,我走了,這次定要將那夥人全部殺了,等滅了世仇,就來京城找你,這天下間,估計也隻剩你不嫌棄我這今天事明天忘的人了。”
華緒眼神悲憫,“多希望你能將仇恨也忘卻。”
“不可能。”顧飛狠然道,說完背身一走,白色的身影漸漸消失。
同一種藥,根據不同的體質,內力,每個人會有不同的變化,華緒忘記了曾今,直到見到顧飛,才知道自己原來叫華緒,顧飛記得當年,重重刻刻一清二楚,卻忘記現在,就如他自己說的,今天事,明天忘,渾渾噩噩,需要有人不斷的提醒,他才能勉強記得今夕何夕。
顧飛走了,華緒也轉身離開,直到他也消失,另一頭,白色的身影卻再次出現,看著他清朗的背影,顧飛歎息一聲,“不管過多久,我還是不敢相信,你真的是華緒嗎?你真的忘了,當年你是被師父逐出師門的嗎?那一掌,師父幾乎要了那你的命,誰也沒想到冷傲清高的大師兄,竟會為了那根本不切實際的仙門法經,弑殺同門,連師母都不放過,那夜血流成河的場景,我至今記憶猶新。”話到最後,他搖了搖頭,終究將一切悲哀掩蓋在眼眸深處,從此再也不顯露出來了,嗬嗬,反正,此次去報仇,估計也是九死一生,還談什麼以後?
***
新帝年幼,如今朝野幾乎由太後的掌控……
華緒聽著坊間小話談論,眼底湧出一股悲哀,他慢慢走到白府外,還沒進去,便看到一副有些熟悉的畫麵。
“那是野種,你是野種。”叫囂的聲音還帶著點稚嫩,可攻擊力卻已經不小。
他尋眼看去,巷子裏,身形瘦小的男孩,正被兩個比他高大的男孩圍堵,兩個高大男孩凶神惡煞,瘦小男孩卻隻是緊貼著後牆,抿唇不語。
華緒挑了挑眉,突然想到第一次見雲浣時,那孩子也是這般被人欺打。
他靠在巷子口,靜觀其變的看著裏頭的情景。
幾聲野種罵下去,瘦小男孩卻無動於衷,高大男孩不服氣了,說話也越來越尖酸,“柴房的四姑姑說了,你定是爹爹在外生的孽種,也是我娘善慈,才對你那麼好,不過我們白家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當少爺的,今天打你一頓,記住教訓,爹給你帶的禮物都吐出來,你一樣也不配擁有。”那其中一個高大男孩說著就要揮拳頭。
瘦小男孩卻猛地仰頭,無波無瀾的看著他們,動了動唇,“東西在房裏,去拿吧。”
“額……”那人愣了一下,料不到他如此合作,這樣就沒理由揍他了,於是話鋒一轉,又說:“我知道,我們去你房間後,你就會去找娘告狀,哼,我們才不會上當。”說著,衝旁邊之人喚道:“大哥,一起打。打死他這個野種。”
那位大哥早已磨刀霍霍,嘿嘿一笑,揮著拳頭就揍上去了。
瘦小男孩咬著牙硬扛著被打,眼角餘光卻撇到巷口那道欣長的黑影,視線上移,卻看那人臉上正露出涼薄的笑意,像是也恨不得他被打死一般。
全身骨頭都快斷了,過了不知多久,後門裏探出個梳著雙頭髻的可愛腦袋,軟軟的聲音提醒道:“大哥二哥,有人往這邊來了,快點。”
兩個高大男孩這才收手,又踹了瘦小男孩幾下,才進了後門,臨走前還不忘把後門上鎖,,不讓瘦小男孩輕易進去。
喘息著慢慢爬起來,瘦小男孩苦笑一聲,視線再次轉向巷口之人。
那人似乎注意到他的視線,慢慢走過來,登時,一張謫仙般清雋縹緲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白斂?”華緒淡淡的問。
瘦小男孩點了點頭,不敢開口,因為他口中腥血上湧,一開口一定會吐血。
華緒扯了扯唇,涼涼的丟下一句,“活該。”竟就轉身走了,走得那麼高傲,那麼疏狂。
看著那淡漠的背影,小白斂咬了咬牙,想喊,可喊不出口。他想問,為什麼他被打是活該,為什麼他從出生開始,就要隱忍白眼和謾罵,府中很多人猜測他是父親的私生子,不是養子,就連母親也這麼懷疑過,可父親什麼也不解釋,就因為這樣,他更加受氣,母親縱容白朔奇,白朔磊還有白茜蕊欺負他,府裏下人也看不起他,他的童年為什麼要這麼悲哀?
如果華緒聽到他這麼問,一定會疾言厲色的回他一句:“因為這是你的報應。”
前世因,今世果,隻是讓你吃點點小苦而已,已經算上天的優待了,該知足了。
看過白斂……事實上隻是看看他死沒有,既然沒死沒病,活得好好的,被打這麼久也沒暈倒,那就是沒事了。於是華緒心安理得的前往下一站——皇宮。
進了宮,熟門熟路的找到一片荒墓。這片荒墓是用來安置一些身亡的宮女的,而蕭雙,也在內。
堂堂六品女官,就是死了,也不該這麼草草的處置了,可宮中卻偏偏有人要立威,將她安葬得連狗都不如。
華緒從袖子裏拿出三支香,點燃插在一個無名的墳頭,歎了口氣,轉身剛要走,就看到幾個宮女,正瑟瑟縮縮的走過來。
他身形一閃,躲了起來。
那幾個宮女在各個墳頭都點了香,然後開始嘟噥,“各位姑姑、嬤嬤們,宮中條令分明,我們不敢明目張膽的拜祭,隻得偷偷奉上清香,各位若是找替死鬼,可別找上我們,我們可是有孝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