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宮內,太後坐於軟榻之上,鳳眸微眯,臉色看來極為不好,手邊的香茶從熱的擱成涼的,卻未啄半口。
大嬤嬤安心有些不忍,忍了半天,終是開口:“主子,您別氣壞了什麼。這後宮的狐媚勾子還少嗎?一個兩個的,不都是靠著爬上皇上的床,皇上心軟,就聽了這些枕頭風。”
“荒唐。”太後麵色大沉,聲音冰冷:“再心軟也不該如此荒謬,女官?虧他想得出來,後宮女子不得幹政,何況還是個區區宮女,她有什麼資格?”
安嬤嬤籌措了一下,又道:“不如將皇上請來,主子當著麵與皇上說說,指不定事情還有轉圜餘地。”
太後抿了抿唇,不覺淒苦:“此事非同小可,皇上卻連與哀家商量都省了,直接頒布了令條,如此先斬後奏,他這是使性子了,是怨哀家除夕夜那晚勉強了他。”
“到底說母子,哪能真有隔夜仇,將話說開了,什麼間隙也都了了,況且太後也是一心為了龍嗣著想,皇上會……”
“行了。”太後揮揮手,打斷她的話,麵上顯出一絲疲憊,端起那已經涼透的香茶,隨口問:“那升遷的宮女,叫什麼,什麼來頭?”
安嬤嬤臉色一變,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猶豫了一下,才說:“叫……雲浣。”
“哐當……”太後手中茶杯倏地掉地,冰涼的茶水濺濕了她的衣裙,瓷器掉地後便碎成碎片,帶著隱隱的茶葉,殘缺又狼狽。
“你說什麼?”顧不得衣裙濕潤,太後抓住安嬤嬤的手,力氣之大,捏的她手腕紅了一圈兒。
安嬤嬤不敢叫疼,隻垂著瞼,看著太後,重複著道:“聽說……是叫雲浣……浣紗的浣。”
這兩個字,無疑是天降巨石,壓得太後幾乎喘不過氣來……她臉色大變,唇瓣蒼白,手指更不可抑製的顫抖起來。
雲浣,雲浣,這個夢魔般的名字,過了三十年,竟再次出現了。
“將人帶來。”壓住心頭的顫動,她勉強鎮定了一下,才啞聲,艱難的吩咐。
安嬤嬤自然也知道這兩個字對太後來說意味著什麼,她應了一聲,走出內殿後,感覺清冷的冬風徐徐吹來,想了想,便招了個小宮女,吩咐道:“去長安宮將秀太妃請來。”
那小宮女應了去,安嬤嬤又回望了那華麗美侖的內室大門一眼,才歎息著,走出長樂宮。
太後枯坐房內,兩旁的香案裏燃著清新的綠香,她喜歡綠香,清幽雅淡,可這平日喜歡的味兒,今日聞著卻不對勁,她蹙了蹙眉,朝外頭侯守的小宮女喚道:“來人。”
門外立刻有人應承:“奴婢在。”
“將著綠香換成佛香。”
她往日不愛用佛香,因她並不信佛,可這會兒,她卻覺得隻有佛香的禪味,才能舒緩她心中的淩亂。
小宮女手腳麻利的換好新香。待佛香燃起,聞著這安定的味道,太後這才算是舒服了些。可想到這個皇宮內,竟然還有叫“雲浣”的女人,她又忍不住鎖眉……
當年的種種,她曆曆在目,連喜宮內,大紅燈籠,雙喜紅字,這些,都仿佛還是昨天發生的事……
那夜,是七月裏最平常的一夜,卻也是最不平常的一夜。
幾日前,西北大勝的消息便傳回了京城,隨著金戈大將軍雲寰的回歸,整個京城喜氣洋洋,鞭炮聲,日夜不停。
蒙兵終於被驅除中原了,就連蒙古大王子岱欽所緊守的西北曲州,也在雲將軍的帶領下,終於收複,此戰,雲寰大名,響震天下。
皇宮內,一切早已準備就緒,創建崇錦國的年輕帝王,要與那同他並肩作戰,東征西討整整八年,終於奪回中原大陸的神奇女子締結連理了。
百姓無不稱頌,欣喜這對漢族人民的英雄,終於守得雲開,攜手一生了。
可這些不過是假象,藏匿在幸福背後的陰謀,隻是還沒顯露出來罷了,時機,是要在夜晚拉開帷幕時,才會真正到來。
雲梓記得,那晚她就站在連喜宮外,聽著裏頭的每一個動靜,那時,她想了很多,過去的,未來的,仇恨的,嫉妒的,不甘的……
可盡管各種怨懟,她也不怒,因為她知道,這些,都會在今晚做個了斷,別管外頭是否鞭炮煙花,可這裏頭是什麼,誰也不知道。
雲浣,這個她以前一直未放在眼裏的庶姐,她終於還是成了民族英雄,終於,還是得到了全中土百姓的愛戴,可這又如何,活不活得過今晚,還不知道呢。
雲家世代官宦,在蜀天國也算是老臣老家,雲梓從小更就雲鬢花顏,蜀天國老皇帝曾說,雲家雲梓,國色天香,第一美人,理該是皇後人選。
雲鬢花顏……國色天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