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事不宜遲,你們快去。”東方瑾不禁催促,語氣湍急。對待小帝姬,他也是舐犢情深的,到底是與他血脈相連的孩子。
雲浣見此,便多嘴說了一句:“皇上,若是可以,可否請周公公在此守著,小帝姬身子敏感,並不適宜與太多人接觸。”
“周九隻怕不方便,朕會另派個宮女來看守,你放心吧。”知她也是為了帝姬好,東方瑾的目光又柔了些。
雲浣並非這個意思,卻又不好明說,隻得苦笑。
看出她麵上的異樣,白斂難得的插嘴問道:“姑娘若是知曉什麼,還是說出來的好,畢竟帝姬的性命最為重要。”
聞言,東方瑾也看向雲浣:“你知道什麼?”
兩麵夾擊,雲浣倒是想說,可她瞥了白斂一眼,又將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幹澀的小笑笑,搖搖頭:“無事。”
這麼明顯的欲言又止,還敢說無事?白斂皺眉,隨即冷笑一記:“你這眼神,是說此事與我有關?”
雲浣連忙擺手,不好意思的道:“奴婢可不是這個意思,白大人可莫要欲加之罪。”
“雲浣。”東方瑾重喝,目光一厲,聲量也不禁加大了些:“知道什麼就說什麼,朕問你,你還遮掩什麼?”
雲浣苦著臉,委屈的癟癟嘴,這才歎道:“奴婢隻是有些疑惑罷了,千層十方草,雖毒性不高,可在中原也算是難得之物,帝姬與白妃同時中毒,可白妃卻痊愈了,方才白大人也說過,此毒世間能治之人在與少數,既然如此,那白妃的毒是如何解的?皇上必定猜測是皇後所為,可皇後玲瓏聰慧,又豈會如此手段粗鄙,明目張膽?就算要救白妃,她也能想出別的法子,奴婢想,就是傻子,應當也不會用如此愚不可及的暴露行徑做事吧?”言下之意就是,有人背後操縱,故意陷害皇後。
雲浣說完便側眸掃了白斂一眼,見其目光平平,並未因為白妃是他妹妹而有所不同。雲浣抿唇,倏地想到張世德所說,他隻是白家養子,那他與白妃應當是不親的吧。
東方瑾目光倏地一暗,眼底漩渦漫流,周九見狀,不禁暗自心驚……
白斂也是了解東方瑾的,見其露目露戾光,便輕咳一聲,打斷道:“皇上,就讓周九在這兒伺候吧,穩妥為好。”
東方瑾稍稍回神,看他一眼,才緊抿薄唇的點了點頭,又對著這位多年兄弟感慨的道:“朕女兒的性命便交給你了,別讓朕失望。”
白斂點點頭,轉身邊往門外走,邊朝雲浣喚道:“走吧。”
雲浣急忙緊腳跟上,出了屋子。
房門打開,外頭的一幹人等早已望穿秋水,一見他們出來,不禁的就圍了上來,探頭探腦的想往屋內尋覷。
可門內周九卻“砰”的一聲將門緊閉,隔斷了外人視線。
靈妃心下大火,幾步上前,攔在雲浣麵前,紅著眼眸就道:“你究竟是什麼人?你把我的女兒怎麼了?”
雲浣禮貌的朝她一笑,態度極為老實:“奴婢是翔安宮宮女,娘娘女兒正在屋內,奴婢沒將她如何,她正安然的躺在裏頭,暫無生命危險。”
“我要見她。”靈妃咬著牙道。
雲浣抱歉的後退半步,搖搖頭:“娘娘找錯人了,現在皇上就在房內,若是娘娘想見,該找皇上才是。”
“雲浣。”靈妃突然大喝,嬌美的容顏因為怒氣而扭曲猙獰,她雙拳緊握,額上青筋暴跳,惡狠狠的道:“你放肆,本宮容你,你無禮,本宮忍你,可你若一二再再而三的挑戰本宮的耐心,本宮會讓你知道,這緋煙宮裏,到底誰才是主子。”
雲浣無辜的攤攤手,眸中閃過一絲狡黠,卻稍縱即逝,到最後她隻喟歎著道:“不勞娘娘費心,奴婢一直知道誰才是主子,在奴婢眼中,奴婢的主子隻有一人,那便是皇上,若是娘娘覺得奴婢說錯了,大可進房去稟報皇上,命皇上處置了奴婢,奴婢屆時定半聲不吭,認打認罰。”
“你……”靈妃氣極,突然纖手一揚,帶著淩厲掌風,一個巴掌就向雲浣扇去。
雲浣眉目未動,身形也沒移半分,甚至連氣息都沒亂一絲,隻靜靜的等著她打,隻是隻有她心中明了,若是這一掌真的打下來了,這位靈妃的好日子也到頭了,不管她是不是周躍樺的女兒,她不會對傷害過自己的人手下留情,這是她的規矩,從未改變,以後也不會改變。
勁風刮過耳畔,吹動她眼瞼睫毛,靈妃是練武之人,因此手勁極大,加之現在她是怒急了,暗自在掌內注了內力,自然更是不同一般,若是此掌真的打下來了,估計雲浣半張臉都會腫起來。
可就在手掌降至時,一雙大手適時的阻撓,風力被隔,靈妃目光一瞪,眼底戾氣乍現,轉首看著截她掌之人,咬牙喝道:“白斂,你好大膽子,連本宮的手都敢碰。”
白斂掃她一眼,隨手將她丟開,理也未理,便抓著雲浣往院外走。
雲浣被他扯著,有些驚愕他的無禮,這人敢對後宮嬪妃動手,還對其如此不怠,他就不怕東方瑾找他麻煩?到底靈妃也是貴妃。
兩人出了緋煙宮,走進了紅廊大道,雲浣一直挑眉睨著他,他走在前頭,紫黑色的背影偉岸寬闊,腳步未停,似乎也不願與她多話。
兩人間的氣氛是沉默的,偶爾三三兩兩的宮人從他們身旁走過,認識的福個身,請個安,不認識埋頭匆匆的擦身而過,一路行到翔安宮外,白斂才停下腳步,轉身對她道:“去換衣服,我在這等你。”
雲浣眯了眯眼,對他這居高臨下的態度有些不滿,卻還是溫雅一笑,道:“多謝白大人方才救下奴婢,奴婢……”
“去換衣服,我在這等你。”他打斷她的謝意,蹙著眉隱有不耐。
雲浣一滯,又看他一眼,這才卸下臉上柔笑,一臉冰冷的從他身側走過,行入宮門。
待她走進門內,白斂方才對著那空蕩的宮門蹙了蹙眉,呢南一句:“笑得真假。”
不過一會兒功夫,雲浣便換了衣裳出來,她頭上梳的是民間女子常用的皖月髻,半片發絲往後打轉,下方幾縷青絲伴在肩側,清秀素淡的臉上嵌著雙清澈水漾的眸子,薄薄的粉唇淡淡的抿著,一身花槿繡的長裙服帖的將她曼妙的身子包裹著,外間披了件半身披風,看來清幽之外又多了份灑脫,明眸皓齒,彎眉如月,整個人雖不是極美,卻無形中透出一股靈氣,像是天間精靈,清妙而可人。
白斂沉默的看著她一身裝容,不動聲色,麵上看不出喜惡。
“白大人,走吧。”她的聲音有些涼,沒了之前刻意展露的笑顏,小臉上少了份溫婉柔順,卻多了分清明淡雅。
白斂未語,轉身在前帶路,雲浣規矩的走在他身側一步之遙,一路又是無語到底。
出了宮門已日至午時,該是用膳的時候了,白斂領著雲浣,熟門熟路的走進全京城最大的客棧“千山樓”,一進客棧,小二便迎了上來,招呼道:“二位可是用膳?”
“是。”
“不知二位可介意拚桌?”
白斂掃了大廳一眼,見人滿為患,便皺起了眉,又問:“可有廂房?”
那小二見他一身裝束便知他不是普通客人,不敢得罪,就隻得賠著不是道:“不好意思這位爺,廂房都滿了,要不兩位將就將就,小的為兩位尋個人少的桌子,可行?”
“好。”這話是雲浣說的。
白斂轉頭看著她,眼底隱有不滿,不悅她自作主張。
雲浣卻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若是白公子嫌棄,便自個兒尋個安逸的地方用膳吧,我就在這兒吃了,回頭咱們再約在京城正街上碰麵就是。”
白斂擰了擰眉,最終隻得對小二道:“尋個僻靜的桌子吧。”
那小二連忙應著,走了一圈兒很快便尋到空位,揮著手就朝他們招呼:“兩位,這邊兒。”
兩人走了過去,見同桌的兩人一個是粗莽大漢,一個是年逾古稀的老者,兩人落坐另外兩方,那老者咧嘴衝他們友好的笑笑,雲浣也回以一笑,白斂卻僅是點點頭,算是示意過了。
點了幾樣小菜,吩咐小二快些後,白斂便轉首對著雲浣道:“一會兒我去東邊,你去西邊,那人二十不到,是個玉麵書生,腰間有塊烏鴉玉佩,乃是當世難遇的黑玉雕琢,你可看仔細了。”
“是要大海撈針?”雲浣挑眉。
白斂看她僅是挑眉,臉上卻並無半絲不耐,甚至連皺眉的動作都沒有,便道:“那人行蹤飄忽,也隻能大海撈針了。”
說了一會兒菜就來了,同桌的大漢用的隻是普通粗麵,看到他們麵前的幾樣小菜不禁有些眼饞,目光一直鎖著不放。
雲浣笑了一下,將一盤鴨肉推到那漢子麵前,溫聲道:“萍水相逢,兄台嚐嚐,莫要嫌棄。”
那大漢一愣,臉上露出赦紅,有些不自在。
雲浣又道:“兄台莫非當真嫌棄?”
那漢子一時更加不知如何回應了,隻紅著臉,幾乎將臉埋進碗裏了。
旁邊老者看了,就笑笑道:“貧者不受嗟來之食啊……”說著,撿了塊豆子丟進嘴裏,吧唧的就著手邊的粥便飲了一口。
白斂看了那老者兩眼,沒說話,隻偏頭繼續對雲浣道:“快些吃,還有事。”
雲浣嗯了一聲,又見那大漢從碗裏覷出一雙眼睛,正往她望來,雲浣對他一笑,鴨肉就這麼擱在他麵前,也不收回,隻埋著頭開始用膳。
四周繁鬧,他們這桌倒是安安靜靜,隻過了半晌,雲浣又抬起頭來,對著白斂問道:“若是找到那人,那人不與我們同行該如何?”
白斂放下筷子,思索一刻才道:“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