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書記像攻城略地的將軍,雄糾糾氣昂昂地帶著大家到了三層樓的樓頂,他讓人把宋老板一家請下樓去控製起來,然後對著隨著上來的人大喊一聲拆,來的人立即揮動手裏的鋼釺、撬棒、十字鍬開始拆。大家幹得很賣力。鎮政府的人早就對宋老板一家十分不滿,仗著有過硬的關係,仗著有點破錢,平時從不把這些工作人員看在眼裏。加上鎮裏不少工作人員的家在古鎮上,宋老板占著位置不拆,讓他們的家人風餐露宿流落街頭,他們早就積了一肚子怨氣,孫書記強硬起來,他們幹得凶狠無比,十字鍬、鋼釺、撬棒一陣亂撬亂挖,弄得灰塵四起響聲震耳,大家鬥誌旺盛,豪情衝天。
孫書記和羅銘算是結下怨了,這怨不可謂結得不深。當孫書記知道那天羅銘所謂得急病是吃了一種叫“絞腸草”的草藥所致,當他得知那種草藥隻要不吃東西不喝水是不會致命時,他震怒了。他氣得摔了個茶杯,氣得在屋內走來走去。他想人心叵測嗬,這羅銘我待他不薄,無論公私,幾乎能辦的事都辦了,不能辦的也想盡一切辦法辦到,普竹鎮的人都知道,鎮裏窮得發不出工資了,窮得醫藥費全停了,但派出所隻要提出,沒有哪次不給。鎮裏的人都說派出所是他的親兒子,其他部門都是隨娘來的。他知道大家的怨言,還是頂著壓力支持派出所。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在關鍵時你羅銘還跟我玩這一手,也玩得太逼真太過頭了。紙是包不住火的,事情總是要露餡的。
他想起羅銘的妻子,這個女人是羅銘在望雲鄉教小學時嫁給他的,隻有初中文化,一直在望雲鄉代課,羅銘剛到公安局時是搞宣傳的,也沒有啥實權,一直無法將妻子轉正調動,他也不好找歐副局長,覺得再欠歐副局長的情是不好的,況且這是天大的人情。關係像池裏的水,總不往裏添水是要見底的,羅銘在內心還想把這水留到最關鍵時用。羅銘調到普竹鎮時,妻子帶著孩子在望雲鄉,日子過得太艱難。望雲鄉到城裏多裏,城裏到普竹鎮又是多裏,孩子得了急病沒能及時送到城裏醫院,差點死掉。羅銘妻子淚水漣漣鼓著勇氣找到孫書記,孫書記連想也沒想就同意了。為這事他專程去了城裏,費了大力氣終於把羅銘的妻子調到鎮裏學校,又要來轉正名額,轉了正。這真是天大的恩地大的情嗬。
其實這也正是羅銘覺得最愧疚最對不起孫書記的,羅銘從衛生所出來後懊悔不迭。在衛生所躺著時他就覺得自己做了件糟糕透頂的事,自以為聰明,其實聰明反被聰明誤。他知道這事孫書記早遲會知道的,衛生所的醫生不是傻子,尤其那個白胡子醫生更厲害,當他叫他張開嘴“啊”時,他就聞見了一股草藥味,還看見了他舌苔上的綠色汁液和牙齒上的沒嚼碎的草藥,老醫生問他吃過什麼沒有?他閉著眼說沒有,老中醫若有所思地說病人陳述病情很重要,你若沒吃我隻好憑判斷來醫了,老醫生隨便給他開了幾顆藥,他一看,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消炎藥,他就知道事情敗露了。
後悔歸後悔,羅銘想自己是被事情逼急了,想了個糊塗辦法,但有啥法呢?在拆房這事上,既然處於兩難之間,隻能兩權相衡取其輕了,得罪孫書記就得罪吧,大不了不給錢罷了,可歐副局長能得罪麼?關係到他的前程嗬。
羅銘接到電話,獨樹村發現那個盜牛賊了,請他們火速去緝拿。獨樹村前段時間被盜了好幾頭牛,牛是農民的命根子,他們急得幾乎跳崖,羅銘和一個在獨樹村住的聯防隊員去調查過一次,無功而返,想不到盜牛賊卻被村民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