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腸。
杜牧一首清明七絕,影響中國人近二千年來對清明的觀感,清明若不下雨,簡直枉是清明,細雨、陰天,那情那景,完美地融進人的情感裏,整個畫麵本身就有種欲斷腸的蕩氣回腸式震顫。
我捧一束玉蘭花,沉默地走在墓園青灰色的麻石小路,黃鑫牽著我的手,因我我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臃腫的身材,寬大的長衫下可以看到已懷四個月的寶寶,黃鑫小心易易地牽著我一步一步走,雖然下雨,天氣略寒,然而,他的額頭布滿一層細密的汗珠,一隻手打著大傘,一隻手托著我,看似十分吃力。我白他一眼,一點都不同情他,他已發覺,討好地展顏一笑,我又白他一眼。
想想就覺得窩囊,想當初我這麼一個呼風喚雨人物,居然敗倒在黃鑫不動聲色裏,敗得一蹋糊塗。黃小小又闖禍,他把我的香奈兒口紅抹在自己臉上,覺得十分有趣,又把大白熊亞伯叫來,把亞伯全身白毛塗成一條條紅線,似穿著運動衫。我抱頭大叫,一屁股坐在地上,愣愣地瞪著黃小小,再也沒有比這小破孩更令人煩惱的,我對他的天才破壞能力措手無措,防不勝防。
黃鑫走過來,把我擁在懷裏,軟聲軟語道:“可憐的媽咪。”
我更加萬分憐惜自己。
“老婆,不如再生個女兒吧,都說女兒是媽媽貼心小棉襖,而且女兒都乖巧可愛不淘氣,這樣黃小小不能獨寵全家,有個妹妹與他爭寵,我看他得意的日子不多,以後會乖乖的,不敢胡作非為。”
我再看一眼黃小小,他騎在大白熊亞伯身上,把亞伯當座駕,正一副小人得誌笑得歡暢,不知那根神經交錯,立即點頭,為了和黃小小賭一口氣,然後,就又上了黃鑫這個大壞蛋的當。
“其實我來就可以,你何必在這雨天還巴巴的來上一束花。”黃鑫小聲嘀咕。
“每年不是一樣,你吃那一門子醋。”
“哼,大炮那小子一回國,以鑽石黃老五身份天天在雪糕屋進出比我還頻繁,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也不懂得避嫌,和他坐一張台上耳鬢廝磨。那小子,別以為我現在不打架。”
“人家現在可是大學教授,學者,學說都是發表在國際知名雜誌上,你別在背後說是非行不行。”
“你老公也是建築行業堂堂一知名人士,不見你沾沾自喜。”黃鑫醋意不小。
我笑吟吟地斜他一眼,這個當初橫行校園的黃天霸,怎麼永遠長不大。
“幼稚。”
“和我結婚這麼多年,年年清明來給長頸鹿上花,也不管我會不會吃醋。”黃鑫悻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