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進聽的難以置信,顯然杜衡的想法和他不一樣。劉進寶也是,他吃驚的看著杜衡:“打不過也要打啊,怎麼能逃跑?先生的想法請恕我無法苟同!”他也說過‘逃跑’這樣的話,但並不代表他真會就這樣做了。生是大唐人,死是大唐鬼。吾輩一戰,何惜生死!
看著城外擺陣的突厥人,杜衡歎了口氣,隻怕進攻馬上就要來了。既然閑著也是閑著,不妨談談人生,省的幽州城不報了,他逃脫的時候這些人扯他後腿。
“你們要殉國?”他忽然問道。
“沒錯。”兩人俱是點頭。
“你們看,如果幽州城不保了,我們是棄城而逃呢,還是死守在這座城裏,與敵人血戰,在大街小巷,在城池的每一寸角落?我不知道你們想沒想過,人的生命很珍貴,尤其是我們唐人的命,死了一個我都心痛不已。但,人死了,就是真的死了。突厥人不介意用他們手中的刀劍在我們的屍首上戳來戳去,甚至割掉頭顱擺成京觀,好讓大唐看到這就是和他們作對的下場。這就是結果,人死了,死的很透,死的不能再死的那種。可如果我們知道幽州城不保,提前撤退了呢?”
兩人聽的目瞪口呆,從來沒有人和他們說過這樣的言論,傻傻的看著杜衡,遲疑道:“然…..然後呢?”
“我們可以邊打邊撤,上奏天子,撥付兵馬糧草,到時大軍來襲,重新奪回幽州。可這樣會很麻煩,因為會有很多人要死。但我們可以這樣做,派遣心腹假意投降,犧牲掉一小部分的唐人利益,從而換組利益的最大化,甚至於可以讓突厥大軍南下。到時,雙方交戰,我大唐便可內外交擊,畢其功於一役。雖不能徹底消滅突厥,但也可以讓他們十幾年無法動彈。”
說到興奮之處,杜衡情不自禁,他攤開雙手,笑道:“你們看,如果我們不死,留著有用之身,能做多少事情?雖然我們丟了幽州,但笑到最後的人卻是我們,我們才是勝利者。捫心自問,這種事情,死人做的來嗎?做不來,因為他們已經死了。人死了,就真的永遠失去翻盤的機會了。而人還活著,就有無限可能。兩者相較之下,你們覺得哪個更有價值?”
兩人聽的腦袋有些懵逼,先是點頭,讚同。後是搖頭,反對。接著又點頭,跟著又搖頭...總之,腦袋混亂無比,就跟催眠了一樣,傻呆呆的,完全不明所理。
從理智上說,杜衡是不願意來淌這渾水的,搞不好把自己都能給淹死了。從現實上說,如果自己不來幽州,不拿出火藥,幽州城隻怕真的就保不住了。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把握一定能行。也許,擊潰了突厥大軍,又有另外一支突厥大軍殺出呢?當然,這是杜衡的猜測,如果再讓一支突厥大軍南下,那右武衛的那群殺才就真的要提頭麵見天子了。所以,他要想要退路,該跑路時一定要毫不猶豫地跑,而且要跑得問心無愧,讓人找不出絲毫毛病來,因為他們已經盡力了。
裴進到底是讀書人出身,從朝堂混跡出身的,稍一迷茫,眼神便變得清明了。劉進寶亦是如此,他是軍旅出身,是從屍山血海中淌過來的硬漢,心智早已堅若磐石,豈能被這些就撼動心神了。眼珠一轉,怒氣橫生:“先生不要說了,身為戍邊武將,城危之時,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棄城而逃這種事,休要再說第二遍。守城守國之時,但凡有一人出逃,便會有第二人、第三人,甚至更多人出逃。我大唐軍士上下,若全都成了逃兵,還如何讓萬國來朝拜謁。嗯?我大唐軍士,當有與敵俱焚之決心。唯有如此,我大唐臨邊諸國才不敢輕捋虎須。
杜衡深吸了口氣,目光仔細打量著劉進寶,像是第一次認識一樣。的確,這和他印象中那個因為某事被降職處分到城門口守城,初次碰麵就查他戶口,卻無奈退縮的家夥完全不一樣。他背挺得筆直,神色肅穆,就像一座推不倒的...豐碑。
此人,當敬!
嘴角囁嚅了幾下,裴進說道:“杜先生,你不是尋常之人。以你的聰明才智,想要離開幽州,隻怕輕而易舉,你為何不這樣做呢?你應該清楚,若真想離開這幽州,遠離這是非之地,不是沒有辦法的。你為何還留在幽州?並且在大敵來臨之前盡心盡力為幽州做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