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李善的一番話，李固不由得一陣咳嗽，好不容喘勻了口氣，對李善說：“小子，你過來。”
李善笑著來到父親麵前，低下身子恭恭敬敬的，準備聽聽父親有什麼教誨，卻見他老人家顫巍巍的舉起手掌，當下就是一記耳光。
“父親，請息怒，孩兒有不對的地方，您指出來就是，莫要動怒氣壞了身子。”見老父怒不可遏的樣子，李善根本也不問緣由，連忙跪了下去。而在他的身後，李家大小全都跟著跪了下去，動作一致，連聲說請老祖宗保重身體，莫要氣壞了。
“蒙太宗賜，才得以有了李姓，才有了我們李家，我們李家雖不是書香傳家的世家豪族，卻也要懂得精益求精，學問不自滿的道理。”李固掃了一眼人群，盯著李善說，“在中常侍蔡倫未造紙張前，先人所記所言，哪個不是用竹簡替代的？怎麼到了你這裏，後人發明一種新的印刷術就不行了？李善，你告訴我，你哪裏來的自信和勇氣？是誰告訴你後人超越不了前人的？你見過那印刷術嗎？沒有吧！既然你沒有，那你憑什麼不相信李東的話？單靠你一人的臆測就下決斷，把能聚攏這天下學子之心的寶貝給丟了，你就是這麼辦事的，嗯？”
李善大驚，抬頭看向父親，卻見他閉上了眼睛，一臉灰敗之色，臉上的老人斑似乎更加醒目了。
沒辦法，隻好將目光看向李東，他是第一當事人，應該知道一些什麼的，可見對方一昧搖頭，他就心急的不行，剛要開口，就見父親睜眼要起來了。這還得了？他連忙起身去扶，正準備招呼人過來，就見父親打發走了其他人，拉著自己就走出了大廳。
老父不開口，李善就隻能扶著，一路無言。等到了後院涼亭，再也沒有一個下人在場的時候，他終於坐了下來，李善想也不想的就跪在老父麵前，等著訓話。
“你姓什麼？”
“李。”
“你知道‘李’姓意味著什麼嗎？”
“李姓，乃大姓，是五姓七望之一，是身份的象征。蒙太宗賜，咱們才得以步入‘李’姓大家。”
“好，你知道就好，沒忘了根本。”
“立身之本，永不敢忘。”
“那當朝皇姓為何？”
“當朝皇姓為...”剩下的那個‘李’字，李善不是不想說，而是根本說不出口，環顧四周一眼，他才低聲說道，“當朝皇姓為‘武’！”
“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似乎是太激動了，李固氣喘了一陣子才緩下來，“高宗身體又恙，雖有太子李顯，但武後豈是常人？若高宗去後，武後廢太子，那又該如何？”
“不，不會吧！”
“有什麼不會的？”李固狠狠的瞪了一眼李善，長長的籲了口氣，悵然哀歎，“若真到了那天，李姓中人，將會是她最大的阻礙，以其為首的武氏人馬，肯定會費盡心機搞我們的。為了大唐皇室，也為了我們自己，是時候做些準備了。”
“可是，父親，那隻是印刷術而已。”李善仍舊不解。
“沒出息的東西，虧你還讀過幾天書，都讀到肚子裏去了。”李固抬手又是一記耳光子，恨鐵不成鋼道，“印刷術越方便，這就意味著印書的效率越高，對讀書人的吸引力就越大，尤其是對那些沒錢讀書的人。雖然這樣有拉攏人心的嫌疑，但卻能讓武後忌諱，動我們李氏，就需要考慮一下，她是否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她的確敢殺人，但讀書人殺人就不狠嗎？讀書人發起狠來的時候，她想坐穩大寶之位，那是癡心妄想。”
“父親說的是，教訓的是，是孩兒想差了，放眼大唐天下，能在我這個年齡還能得到父親懲戒的，這樣的福氣有幾人能得到，孩兒隻盼著這樣的福氣能一直延續下去。”李善施禮表示受教，李固這才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很是滿意他謙恭受教的表現。
“接下來，你親自走一趟，無非是幾十匹蜀中布匹而已，難道能比我們李家人的安全還值錢？身外之物，不值一提。”
“父親，如果他在欺騙我們呢？”
“那更好。他要真能騙到我們，這說明他有本事啊。不僅敢做，而且做到了常人所不能及的事情。”在兒子的臉上摸了一下，李固笑著對他說，“不妨換位想一下，既然他敢欺騙我們，那就說明他一定做好了欺騙失敗後所要付出的代價。別忘記了，現在這天下做主的，還是我們‘李’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