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聽說那女孩得了腦震蕩,我又擔心急了。

不敢再去招惹王金波,隻有去問李數義。

我將那天的遭遇盡數像竹筒裏倒豆子一樣吐露給李數義。

李數義隻是一個勁無言地苦笑,我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就去使勁掐他的胳膊,他一疼就生氣了,氣哼哼地訓我:“我可不是王金波,隨便你折騰!”

話一說出口,馬上意識到說錯了話,又趕緊向我道歉。

“王金波讓我把這個交給你。他永遠也成不了你希望的那種人了,希望你好自為之不要再幹涉他的事情。”

我打開盒子,裏麵整齊地躺著一張報紙,是我用毛筆字寫的“呂布之勇,諸葛之亮”,那張報紙的日期,是我的生日。

那個總是記得我的生日,總是逗我開心,總是仗義地護著我的王金波再也不會理我了。

他以這樣殘忍的方式和我絕交,讓我既沒有一個贖罪的機會,也沒有一個同他和好的機會。我本來是與王金波一同奔跑在搖擺的青春路上,現在,他忽然拐了個彎要拋棄我了。

我猝不及防地失去了知己、戰友,和打算好一輩子的朋友。

“我什麼時候幹涉過他?我還不是為他好?他現在當我是個仇人!”我用力地絞著衣袖,終於隱忍不住眼淚,聳動著肩膀哭了起來。

李數義看我的樣子,歎了一口氣,說:“你怎麼還不明白?他不是真想破罐子破摔。劍未佩妥,出門已是江湖啊!”

這是痞子蔡的流行語,可王金波怎麼就非得進江湖了?我還想接著追問可還沒等想好問什麼,韓老師已經出現在了教室裏。李數義隻好晃著手裏那本我曾經找給王金波的《高考誌願》用口型告訴我“給我看看”。

我一整節英語課都在走神,一直煎熬到下課鈴聲響起來。

在孫明煒的威逼利誘下,他終於說了實話。

王金波本來是想好好學習的,沒想到又出了這件事情,這就把他逼近了死角,他不想牽累我,才故意做出那副破罐子破摔無可救藥的樣子,小紅也根本不是他的女朋友,他喜歡的人從來隻有一個。

“誰呀?”我好奇地追問。

這回輪到李數義真的發火了:“我說董珊珊,你是不是傻?王金波是怎麼對你的?是個人也能懂了吧?”孫明煒一個勁地拽著他的袖子,可是不管用,他仍舊數落著我的種種忘恩負義。

原來,桌洞裏那幾個字是王金波用左手寫的,他怕我笑他那一點微不足道的尊嚴。

末了他自己才歎了口氣“他一開始就對你好了,傻子也能明白,可是你的心根本不在他的身上,這回他看來是認真的了。”

我一邊抹淚,一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有什麼好?我有什麼好?”

以往王金波對我的千般好此時都放電影一樣浮現在眼前,我真是傻,我真是傻!

我不是真傻,我隻是裝傻,我隻是不想承認罷了!

可他更傻,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他對我說過的那些話,都是認真的,可我為什麼一直強迫自己當做一個笑話來聽?這真是天地下最大的笑話。

忽然覺得自己很卑鄙,可是已經無法挽回。王金波再也沒有出現在教室裏,我再也沒有機會向他說一聲“對不起”。

多年以後,當一首《同桌的你》風靡校園內外的時候,我曾不安地想過,他在回憶起我們的故事的時候,是帶著怎樣的情愫?有沒有後悔,曾遇到過我這樣一個沒心沒肺,攪亂了他幾年青春的同桌?

隨著高考的臨近,我強迫自己從痛苦、矛盾中走出來,這花了我很長時間,包括那些晨曦微涼的黎明和輾轉反側的夜晚。

經過了這麼多事情,等我真正想收心回來好好學習的時候,我的物理已經開始不及格了。

我把這些都任性地歸結在物理老師身上,就因為他太像許文強,就因為他的無能,我的物理一路下滑。

後來的後來,大學畢業的我認認真真地看了一遍《上海灘》,曆盡劫難有情有義的許文強倒在亂槍掃射的血泊中的時候,我還哭紅了眼睛,這也算是祭奠我的物理之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