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以飛的速度劃拉完作業，今天是周六，晚自習看樣子他是不會來了，據說晚上有喬丹複出後的第一場球賽。雖然才高一，可我們畢竟還是個重點高中，所有人都像和書本有血海深愁似的，誓把教室坐穿的架勢，王金波卻惦記著球賽。周測成績太差，他已經連續好幾天被老師點名批評了。
作為同桌，我絕對有阻止他的義務：“那個，晚上我有事情問你，記得早點來啊。”就像小時候媽媽常哄騙我打完針就給你好吃的一樣，我不過給他個懸念吊吊他的胃口，免得他一路蹉跎下去，給我這個同桌丟臉。
他臉上莫名地雀躍了一下，突然湊過來神秘地說：“同桌，你要是想表白，我現在就接著了，別等吃完晚飯了，時間怪長的。”
說完又意猶未盡地低聲道:“真想表白啊？這活本應該我這個男生做的......我不是天天跟你表白嗎？要不你給我一句痛快話吧，到底做不做我的女朋友？”
我呸了一口讓他滾，他得意洋洋地哼著小調走了，門口走廊上有人喊他，好像是王坤的聲音。
他扔給人家一句“別耽誤我時間，吃完飯還學習呢！”回應他的果然是王坤長長的怪笑聲。
我跑到高三學長那裏借了一本往年的高考誌願，畢竟晚上總得弄出點重要的事情問他的。
令我大跌眼鏡的是，他，他居然換了一件幹淨的校服坐在那裏，看著奇奇怪怪的，聞著清新的香皂味道，我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問了。
隻好把書塞在他的懷裏，說：“你先看看，想去哪所學校？”他的臉紅了，是因為怕我嘲笑他的成績嗎？我趕緊補上一句：“別急，慢慢看，總的有個目標嘛！”
他抬起頭迅速地看了我一眼，又低下頭“嗯”了一聲。
從那以後，雖然他還是一副浪蕩公子模樣，不過隻要教室裏還有人在拚命，他是絕不會走的。
每天他和狐朋狗友們侃大山的話題也從楚留香和段譽回到了現實裏。我聽他和王坤嘲笑地理老師是不是穿了一條連褲襪，踢腿運動的時候，永遠看不見襪子筒與秋褲的邊界，又聽他們說曆史老師主張以後我們要鼓勵移民，也不要搞什麼計劃生育，到時候全世界都是華人，還學什麼鳥語？
王金波其實挺聰明，他一認真成績就明顯得到了提高。每當數學老師敲著黑板喊：“這又是一道送分題！都誰這道題做錯了？把手舉起來！”他就用胳膊肘碰碰我，小聲說：“我沒做錯！”
“沒問你！”老師立即丟過來一個粉筆頭，他吐吐舌頭，撿起那個粉筆頭放在文具盒裏。直到分班的時候還在那，隻不過已經變得黑不溜秋了。
下課鈴聲響的時候，數學老師一邊背過身去板書一邊說：“同學們，占用大家一點時間，我們再講完最後一道題就下課......這道題顯然不選b和d，a就更不用說了。”
這時候，王坤忽然插了一句“那肯定選c。”數學老師又開始扔粉筆頭，他一側身躲了過去，舉著手嚷嚷“老師我尿急！”
數學老師當然不會理睬他，照舊畫著拋物線：“咱們班四十五個人，你耽誤大家一分鍾，全班就是四十五分鍾。”王坤抖著雙腿嘟囔：“那我隻好變形了。”全班都笑了，因為數學老師的經典語錄最多，能說過他的人少之又少，而這經典中的經典就要數那句“大家注意，我要變形了！”
課間十分鍾很快就過去了，數學老師也沒有把那道題講完。結果是，我們都出去上體育課，王坤被留在教室裏。可他是體育委員，沒他體育老師上課就像缺胳膊少腿一樣，謝寧才去求了數學老師把他解救出來。
王金波笑他：“你被放出來了？”
“什麼叫放出來？我又不是狗。”
每每那樣的時光，我這個嚴肅的人也會笑得前仰後合，這真的是我所喜歡的高中生活。學霸楊小川在我心頭漸漸成了一抹抽象的光環，雖然令人向往，卻又無比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