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以後的語文課上,我們那久違的班主任趙老師終於回來了。

“哪位同學說說,這段話表達了作者什麼樣的思想感情?”

大家心裏都賭氣呢,如果不是攤上這樣一位一心想出國的班主任,學校怎麼會毫無懸念地決定把一班給分了?所以沒人肯回答她的問題,就連平時積極的諸位班委都沒人響應。

趙老師用手背處的指節重重地敲了敲黑板“上課不積極回答問題!看你們垂頭喪氣的樣子,這樣下去怎麼能走出大山?”

我胸中憋了一口氣,上個單元的語文課剛學了愛祖國愛家鄉,這節課就讓我們走出大山,還真是表裏不一啊!但事情也要一分為二,我們好好學習的目的不也是將來能夠走出大山出人頭地,學霸楊小川同學不就是我們這些同齡人的人中精英嗎?

想到楊小川,我心目中完美無缺的榜樣,我鼓了鼓勇氣舉起了手,趙老師讚賞地對我點了點頭。

於是我大聲回答道:“表達了作者要走出國門學習先進的科學知識,好回來把祖國建設得更加富強。”

全班同學哄堂大笑起來,這分明是學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不過因為趙老師出國在即,又是全班的眾矢之的,所以想當然地以為我在說她,氣得用一小段粉筆扔在我的臉上甩門而去。

氣憤歸氣憤,我們這些學生的情緒,校長是無暇兼顧的,分班的事情已成定局。大家吵吵了一個星期,心情漸漸不那麼激動了,開始忙著寫留言冊,互送照片。

孟敏她們幾個比較多愁善感,一連好幾天我們寢室裏都是哀傷的調調,我雖然也不舍得她們,可又理想主義地覺得大家還在一個學校除了上課仍然可以每天見麵的嘛!大有一副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樣子。

為了逃離這種壓抑,我每天都和王金波泡在一起,他看他的武俠小說,我學我的習。

那段時間裏,他瘋狂地迷戀上了台灣歌手鄭智化的歌,我最喜歡聽他唱《水手》和《星星點燈》,頗有點勵誌的感覺“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麼,擦幹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

王金波問我:“同桌你的夢是什麼?”

我的夢是什麼呢?清華嗎?我從沒有認真地思考過,隻是覺得隻要我足夠努力,就有美好的前程等著我。

沒等我回答,他就開始取笑我:“不用說,又是公主夢......”話說到一半,他突然望向我懷裏半抱著的《安徒生童話》,這是趕大集的時候買的。

等我意識到的時候,臉已經紅的差不多了:“我想向美人魚借一份勇氣。”本以為在得到我欠他的那個解釋之後,他會還給我一份嘲笑。

在我們同桌的那段日子裏,這仿佛永遠是一種能量守恒,他總能隨時將我的任何舉動轉換成人畜無害的笑話讓我羞愧,美其名曰是為了舒緩一下緊張的學習壓力。

不過他這次沒有嘲笑我,隻是低頭悶悶地問了一句:“這麼說你找到王子了?別怪我沒警告你,浪漫的事情都沒有什麼未來,等你化成泡沫,映出來的也是王子和別人的臉。”

最討厭他這種仿佛洞悉了一切的樣子,我用書恨恨地砸了一下他正在畫拋物線的手,鉛筆芯嘎嘣一下斷了,他的身體無比僵硬,我已經看見他握著鉛筆的那隻手攥緊了拳頭。

我忽然有點語無倫次,毫無邏輯:“我不就是成績差了點?離著清華遠了點?就因為遠,怕路上沒勁了,我借份勇氣怎麼了?小人魚那麼執著,我不就是學學嘛!”不知道為什麼,謊言一旦開始了以後,竟然能變得自如起來。

他猛然抬頭的眼睛亮了亮,好像有些驚喜:“你不想出國了?”

“出你個大頭鬼!我連省都沒出過!”我嘟囔了一句“我那是氣語文老師呢!”

他把書倒扣過來,呼扇出一張孟庭葦的不幹膠,討好地貼在我的字典背麵,笑嘻嘻地說:“你們不都喜歡這個麼?”

我摟過來字典扔在桌洞裏,撇撇嘴:“我不喜歡。”收集明星們的不幹膠應該是初中時代熱衷的事情了,在初中我就不喜歡,到了高中也不可能再喜歡起來。

他悻悻地道:“不喜歡還收起來。......王坤買了不少,不知道他都送給誰了。”孟敏還貼了不少呢,但不知道是不是王坤送的。我沒理他,我討厭八卦別人的小道消息,尤其是好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