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店長,你每次給點心即興命名的時候,可不可以不要總是有‘至尊’、‘皇家’,或者是什麼‘炫酷’、‘美極’這樣的詞,實在是很老土!”芊笛不滿地嘟囔著。
“好啦,你少管!我們開始吧,小涼你不要擔心材料,盡管認真學,材料費都算我的!啊,小涼,你……”
阿奏眼睜睜地看著藺子涼把一大紙包昂貴的杏仁粉,統統倒進了料理盆。
“馬卡龍的失敗率比較高,成本也較高,還是希望你們能認真練習。其實隻要按照步驟,將每一步都做到位,烤出裙邊是不難的。材料嘛,大家也省著點……哎呀!芊笛你怎麼又把杏仁粉給潑了!”
“在烘烤的時候,表麵溫度最早升高,進一步受熱定型,內部的溫度上升較慢。當內部溫度升高,麵糊開始膨脹時,表麵早已定型。因此麵糊隻能往底部膨脹,在底部形成了一層標誌性的‘裙邊’……哎呀!小涼你怎麼烤出了鋸齒形!”
這個下午的“夜紗cafe”,不時響起阿奏的尖叫聲和哀歎聲,足以證明這兩個“西點女魔頭”到底糟蹋了多少的食材。
“店長,杏仁粉終於用完了……可是,我們一個像樣的馬卡龍都沒做出來……”芊笛可憐兮兮地瞪著一雙眼睛。
“你!”阿奏抓狂地捏著十指,咬牙切齒地說道,“如果藺子涼是新人因此情有可原的話你現在跟我說這些到底又有什麼立場啊!”
“好了,人家知道錯了嘛,我這就去買點杏仁粉,用我自己的錢!”芊笛一溜煙地跑了個沒影。
“呼……”阿奏總算出了一口惡氣。一轉頭,他看見眼前的女孩正立於料理台前,那麼專注地做著手裏的事情。
她身穿的製服是一件黑色泡泡紗襯衣和一條綴有精美蕾絲的黑色短裙,外麵圍著一體式白色圍裙。她的頭發被黑色緞帶攏在腦後,又有一縷發絲垂墜額前,隨著她揉麵時的動作輕輕躍動。她偶爾皺眉,時而微笑,鼻翼有微微的汗液,嘴裏嗬出白色的水汽,她那麼認真專注地看著自己的手心,仿佛正在炮製某樣舉世無雙的寶貝。
此時的藺子涼周身洋溢著幸福又沉醉的神采,讓阿奏不禁看呆了,直到發現藺子涼在他麵前搖晃著雙手:“喂喂,阿奏你怎麼了?”
“啊,沒事沒事,”阿奏瞬間紅了臉頰,“你在做什麼呢?”
“嗯……不是沒有杏仁粉了嗎,我就試著用高筋麵粉做些練習,”藺子涼有些不好意思,“或許,一會兒可以把它們烤成餅幹?”
“啊,這是……”
阿奏麵前的料理台上,橫臥著十來個栩栩如生的小動物:揚蹄騰躍的飛馬,無聲遊弋的金魚,慵懶蜷縮的貓咪,炯炯有神的獵狗,淩空飛翔的蝴蝶……這些剛剛成型的動物猶如被鍍上了一層生命的顏色,表情靈動可愛,姿態鮮活真實,仿佛隻等它們的締造者一聲令下,便會集體舞蹈,開始一場微觀世界裏的狂歡。
“小涼,這全部都是你做出來的?”阿奏被這些藝術品一般的“麵團”驚呆了,“你不是……不太懂烹飪嗎……”
“我是不太會做飯……可是,這和做飯沒半點關係啊。”看著他詫異不解的表情,藺子涼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這些……好漂亮,好像真的一樣。”阿奏發出由衷讚歎,“你是怎麼做到的?”
“我是學藝術雕塑的,”藺子涼說道,“每次看到泥土啊,麵團啊這些可以塑形的材料,都會忍不住揉捏起它們。”
“嘖嘖,能捏得這麼活靈活現還真是不容易啊!”阿奏拿起一枚幼獅仔細端詳,“對了,以前怎麼從沒聽你說起過呢?你在哪個學校學雕塑?專門來未明城學習嗎?”
阿奏連珠炮一般發問,藺子涼卻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小涼,怎麼了?”阿奏看著她的情緒逐漸低落下去,“沒有關係,如果你不想說的話……”
“嗯,沒什麼,我在未明城一邊學雕塑一邊給我一個朋友治病。你知道,未明城的腦科醫療水準,在全世界都是第一流的。”藺子涼回答道。
“給朋友治病?什麼朋友?什麼病?”阿奏追問道。
“一個很重要的人,是大腦假性腦死亡,目前正在‘市立疑難雜症綜合病院’接受治療。”
“啊,那要花很多很多錢吧?怪不得,你之前非要想留在夜紗工作。”阿奏恍然大悟。
“想留在這裏工作,其實也不僅僅是為了錢。”藺子涼的手指,拂過身邊的原木桌椅,眼神中流露出一抹依戀色彩。
“嗯?”阿奏不解。
“第一次經過夜紗的時候,就覺得……就覺得這裏很像我家鄉的一個地方。”藺子涼陷入深不可測的甜美回憶,“那個地方叫‘森林之友’,是一個雖然不大但很溫馨的地方。和這裏有著同樣顏色的牆壁,同樣花紋的桌椅,也同樣洋溢著糕點的奶香味,還有那讓人快樂輕鬆的氛圍。‘森林之友’的主人是一個帥大叔,做得一手好料理,我和朋友們常常去那裏開派對,總是笑啊鬧啊聊天啊……”
如同沉墮進美好夢境,藺子涼的思緒早已回到千裏之外的家鄉……
“小涼……”阿奏也仿佛看見了那一場景。
“所以,夜紗對於我來說有特別的意義,”藺子涼輕輕搖頭,回歸到現實中來,“每次當我覺得吃不消了,撐不下去了,沒有力氣沒有勇氣了,隻要來到夜紗,在這個小木屋裏待上一會兒,深呼吸幾下,便會覺得自己又重新充滿了力量。”
阿奏看著她,什麼都說不出來。
“夜紗對於我,就是一個木屋形狀的充電器,隻要待在裏麵,就能將我的元氣補足。”
藺子涼對著阿奏笑,眼睛裏充滿了感激:“阿奏,謝謝你……謝謝你能留下我。雖然我什麼都幫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