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零然的果汁喝了一半,捧在手上。
田丁見拉著曾鬥城,一前一後的力道剛好平衡,靜止在那裏。
風間樹,默然不再說話。
而藺子涼,被風間樹用高於五十分貝的大嗓門教育一番的藺子涼,怔怔低著頭,隻有淚腺在體內某處看不見的地方瘋狂運作。
“對不起……這真是不太好的習慣呢。”突然抬起頭,藺子涼努力笑著說。
“小涼……”蕭零然走上前想要安慰她。
“哎,零然,對不起,害你跟我一直拖著雕塑作業。”
然後又轉向田丁見:“勉強你每次都來這個你不喜歡的餐廳。”(Nic和小尾好尷尬。)
對曾鬥城也鞠躬:“對不起啦,害你為我打架,為我擔心。”
“還有,你這位新鄰居。沒有借給你需要的電筆,還讓你幫我收拾東西。你讓我搭順風車我還跳車,真的是個不領情的人呢。對不起!”藺子涼看著風間樹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但是我--討厭你!非常非常!”
忍不住大滴大滴落下來的淚水,藺子涼轉身飛奔出餐廳。
“小涼!”曾鬥城推開田丁見追了出去。
剩下的三個人愣了一會兒,風間樹說:“我說了什麼很過分的話嗎?”
田丁見說:“好像……是有點吧。你不該當著這麼多人的麵這樣說她。我看,你自己才是少爺脾氣。”
蕭零然說:“小涼家庭條件好,喜歡別人圍著她轉。可是,這些並不對別人造成什麼傷害啊。這是她的習慣,作為朋友的我們也一起習慣不就好了?”
“呃……她這樣跑出去,荒山野嶺的。”風間樹咽了一口唾沫,“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不會不會!”另外兩個人一起搖手,“那個曾鬥城蠻橫得能徒手劈死一頭熊呀。”
“是啊,領教過了……”風間樹一頭汗。
“嗯,況且這小子是小涼的絕對死忠,”蕭零然一副羨慕表情,“數十年如一日地愛戴有加啊。”
“哪有那麼誇張啦!”田丁見拍她腦袋,轉頭看見風間樹在惡狠狠地喊:“老板娘,上菜!”
人和人之間的關係有很多種。
路人甲和蕭零然的關係叫做擦肩而過。蕭零然和田丁見的關係叫做青梅竹馬。田丁見和曾鬥城的關係叫做兩肋插刀。曾鬥城和藺子涼的關係叫做一廂情願。藺子涼和新鄰居風間樹的關係--
在今天晚上,被藺子涼當著眾多人的麵,定性為“討厭”。
沒錯,就是這樣一個看上去就讓人喜歡不起來的詞語:討厭。
當你在公共汽車上被人不小心踩到腳時會說“討厭”。當你被喜歡的男生耍弄時會說“討厭”。當你早上想要賴床卻不得不起時會說“討厭”。
可是你,可曾被一個你所喜歡的女孩子,用淚眼瞪著,然後一字一句地說:“討厭你!非常非常!”
你一定沒有遇到過,這樣讓人非常非常沮喪的事情吧?
0
“在科學家的精密計算下,汨羅山裂變後的山勢將極其有利於水汽囤積和積雨雲的聚合,從此將改變我市多風少雨的氣候特點。這也是繼海嘯之後,我市科學家在氣象學中的又一項創舉,是人與惡劣的自然環境相博弈取得的又一次決定性勝利……”
“啪”的一聲,爸爸關掉電視機,嘀咕一句:“以前也說過戰勝了海嘯什麼的,不還是照樣……人和天鬥,怎麼可能鬥得過……”
藺子涼沒有接話,隻是悶悶地低頭扒飯。餐桌上的咖喱雞、爆炒海菜、小海鮮湯被安靜地陳設在那裏,很少有人去碰。
“怎麼了?菜不合胃口嗎?”爸爸看得出來藺子涼的心情並不好。
“嗯,沒啦,在琢磨作業的事呢。”小涼勉強笑笑,放下碗筷,“爸,我吃飽啦。”
“哦。小涼,我明天要飛東立城出差幾天。公司有個大項目,非去不可。”爸爸掏出一些鈔票放在桌上,“要是趕不及你的生日,你就給自己買個禮物吧。”
“好,知道了,老爸注意安全。”
“哢噠”一聲,小涼轉身關上房門,留下年邁但仍俊朗的老爸,對著牆上的照片輕輕歎一口氣,然後起身把桌上幾乎沒動過的剩菜倒掉。
“哎,真的隻有五天就要過生日了哎。”小涼看著日曆,“真希望過生日之前能放晴呀。”
那樣,那樣就能過個快樂的生日吧。
十五年之前的生日,是和老爸老媽一起過的。五歲的小涼獲得了人生中第一次繪畫比賽的冠軍,老爸老媽在生日上送了她一直想要的公仔娃娃。她還記得老媽說的話:“小涼,以前不是買不起這個娃娃,不過才三百多塊錢。隻是你要知道,人生獲得任何看似微不足道的禮物,其實都是不容易的。每一丁點兒的回報,都需要你付出相應的代價。”那個眼睛大得嚇人的公仔娃娃,至今還被小涼很好地保存著,因為來之不易。
五年前的生日,是和老爸一起過的。想到要單獨和老爸一起開party,開始還懷著忐忑不自在的心情。打開黑洞洞的家門,禮花和歌聲同時響起,所有的親朋好友送上禮物和祝福,突如其來所有的溫暖讓十五歲的小涼感動得流出眼淚。在淚光中,她看見自己的老爸抱著手臂站在牆角,一臉寵溺的表情。
去年的生日,和蕭零然、曾鬥城、田丁見,以及可愛的老板Nic和老板娘小尾,一起在“森林之友”慶祝。那時剛剛發現那個餐廳不久,老板和老板娘就大方地掛出了“包場,閑人莫入”的牌子,為他們做最鮮美的食物。她還記得曾鬥城被他們捉弄地戴上了超大蝴蝶結,塗成巨卡哇伊的模樣,被當作生日禮物送給她。田丁見說:“從此以後,這小子就是你的保鏢了。誰欺負你,你大叫‘小曾曾’他就會出現的。”蕭零然說:“你需要我們任何一個人,我們都會出現的!”那夜大家都喝了很多酒,然後坐在餐廳門口的木樁上,模擬門前經過的各種動物行走的樣子。
呃,那麼,今年的生日……
藺子涼走到床前,耳朵貼在密閉的窗簾上仔細聽,外麵零落的雨聲仍未停歇。她歎氣:“唉,看樣子真是要滴滴答答下個沒完了。何況,何況還多了那個討厭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