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上的MSN脫機消息提醒藺子涼:明天下午兩點塢橋見,一起去取材。別忘記啊。
“喂,零然,我明天……不想去了。”
“哈?身體不舒服呀?”
“嗯……不是下雨麼……”
“欸?下雨你幹嗎哭喪著臉,要知道,一年都沒幾次,比下雪都少見欸。”
也許連綿不絕的雨水將要蔓延過整個夏季呢。蕭零然怕是認為“偶爾和好朋友淋著小雨去取材,走在鄉間小路上把心裏話兒說出來”是多麼綠油油的“最新款友誼萬年青主題壁紙”。
“好啦,好啦,就當是陪我去啦。明天見,安!”蕭零然就這麼自說自話掛掉電話。
討厭海水=討厭遊泳=討厭沙灘=討厭穿比基尼很好看的同齡女生。
討厭海水=討厭下雨=討厭傘、雨衣和膠皮防水鞋=希望牌雨具聯營廠快點倒閉是最好。
臥室裏朝向南邊的窗簾拉得緊密。小涼走過去,想要拉開窗簾,遲疑了一下,手還是停在了那裏。她把耳朵貼在窗簾上:“不是吧……好像真的沒有停下的意思。”
與此同時。
市政廳的金色宴會廳,數百家媒體對準舉著香檳酒杯的市長一陣猛拍。離地麵三千米左右的大氣對流層,雨雲愉悅又高效地製造著一場場夏季雨。窪地旁邊的居民區,十來個懵懂孩童嬉鬧著在雨中打水仗。
汨羅市有史以來的幹旱氣候終於在今年五月四日劃上完結句點。卻隻有藺子涼如此意興闌珊,睡夢裏的小涼依然會發出“我不去了啦”或是“好煩的雨天哪”這樣淒慘的呢喃。
“阿嚏!”蕭零然打了個大噴嚏。
“蕭零然,這裏到底是哪裏?”三步並作兩步,小涼追上前麵的零然。
“我哪裏知道啊?”一副廢柴模樣的零然。
“你不知道?從塢橋開始我就一直跟著你走啊。阿……阿嚏!”小涼也感冒了。
在斜風細雨裏走了將近三個鍾頭,兩個女生終於從還算市區的塢橋走到了完全不見人煙的絕對荒山。完全沒有見識過細雨強大的穿透功力的兩個人,雖然打著傘,裙擺和手臂還是被淋濕了,就連發梢和臉頰都被覆蓋上了一層涼涼的水汽。
“我真的不知道嘛,他們都說沿著塢橋向西的馬路走,就能找到那種赤色土呀。”零然完全一片茫然。
“我就說等天氣好了再出來找嘛,下這麼大的雨多煩人哪。”聽見了小涼的抱怨,老天就像惡作劇似的又擰鬆了一點水龍頭,雨勢突然大了,兩個女生“啊啊”地叫了兩聲。
好不容易穩住了傘,零然瞪一眼小涼:“等天晴了?下下周就要交作業了,我們倆連原材料都沒有準備好,更別說測試性能、穩定性、成型溫度等一係列的實驗了。還要確定主題呢,還要製作成型呢,還要撰寫說明論文呢!你覺得雨停後再弄來得及嗎?”
下下周要交的“創新泥塑課程”的學期作業,是被小涼自己一天天拖到今天的這步險惡田地。三個月前零然約她討論主題,她說“還早還早”,兩個月前導師要看她提綱,她說“還在醞釀中”,一個月前同學都準備好材料,她仍說“不急不急”。天生神經大條的性格,害得零然被她一起同化成盲目樂天派。時至今日,她居然還膽敢提議“雨停了再從長計議”。兩個人腦子裏浮現出導師拿鞭子不停抽打兩個人一圈圈旋轉的畫麵。
“啊,我不要變成陀螺……”
就好像於暗處的一道光線,於冰冷時一陣暖風,於煩躁時一聲撫慰,於饑餓時一塊巧克力。定定地,兩個人同時看見前方三十米處的土坡上,微雨中盛開著大片乳白色的單瓣花朵。那正是隻有赤色土上才能栽種、抽芽、開放的花朵啊。
“啊……出現了!”
於是,從船廠開車回家的風間樹,在離市區仍有三公裏的地方,遇見了一片狼藉的藺子涼和蕭零然。
彼時,兩個女生渾身濕透,正吃力地拎著兩大馬夾袋赤色土,傘早已不知道被吹到哪裏去了。藺子涼的白色運動裝泥斑點點,蕭零然的絲薄衣裙則被雨水濡濕緊貼在皮膚上。
“啊,你們這是剛盜墓回來嗎?”
關上車門,藺子涼一副“我和你根本不熟”的表情,程式化地介紹:“這是我的好朋友蕭零然,這是,我的……鄰居,風……”
“風間樹。”他很有風度的樣子,“很高興認識你。”
“哈?新!鄰!居!”蕭零然接過風間樹遞過來的手帕,一邊擦臉一邊大驚小怪,“果然富人區連鄰居的檔次都很不一樣哎!”想到自己家的鄰居都是四十歲端著飯碗蹲在牆邊吃晚飯的歐吉桑,或者是流鼻涕穿汙髒短褲追著嬉鬧的小鬼頭。同樣是男人,為什麼區別可以這麼大。
“嗬嗬……”風間樹笑起來,看得出來他對這個馬屁很受用,很得意,於是很好心地借花獻佛,“小涼確實也很可愛的。”
“小~涼~哇,都叫得這麼親熱了。”零然開始擠眉弄眼。
“啊--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我好像沒跟你說過。” 藺子涼叫了起來。貌似之前說過的話也不是很多。
“呃,你家門牌上……哦,不、不是,是在你臥室看見作業本……”風間樹開始胡編亂造。
“連臥室都進去過啦?”零然一副白爛的花癡模樣。
“風大樹!請你說清楚!你是進去幫我找強力膠水!不要讓別人誤會了!”
風間樹和蕭零然一起斜睨她,臉上寫著“我們又沒說發生了什麼什麼,你自己YY到不行卻賴在別人身上”。
“喂,這個叫風間樹的鄰居還真是很帥咧。”蕭零然附到藺子涼耳邊,小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