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周維說(2 / 3)

電話就這樣在深夜裏絮絮叨叨的說著,陳子遙喜歡講琉璃的故事。我強顏歡笑。看著家徒四壁,孑然一人,我不知道可以對陳子遙說什麼。

深夜裏。我睡不著,陳子遙的笑臉,還有父親被抓那天麵無表情的臉,以及母親坐上的奔馳車,在我的腦海裏不停的回旋著,然後扭曲在一起,使我動彈不得。我昏昏沉沉的睡去,躺在一個黑洞裏。

2008年2月14日。

今天是相好節。我要去探監。

我坐在候廳室裏等,灰色的牆壁,沒有色彩,嚴肅的麵龐,不苟言笑。高牆之下的世界裏就是這樣模樣,坐在這裏,看不見前方,也看不見四周。

“周維,4號窗口。”獄警叫,扯著嗓子,不大不小。我沒有應答,就直接走過去。在四號窗口坐下,我看見父親穿著囚服走來,是灰藍色的,旁邊都站著獄警。夜裏我經常做夢,有一天我拿著突擊槍,把我爸救出去。我知道我做不了,但是這樣的幻想是阻擋不了的。

“來了。”父親低聲說,聲音嘶啞,幹澀喑啞。臉是一片死黑,胡子刮了,但是看得出來,隻是敷衍了事。頭發被剃的很短,幾近光頭。

“嗯。”我點頭。父親仿佛老了好幾歲,很多夜晚,人心墜落的無法窺測。“媽走了。”我補充道,我覺得我有必要告訴他這個。

“我們離婚了。”父親歎了口氣,很輕,不易被察覺,來自於內心深處。

“我知道,我想跟你。”我低著頭說,我不敢抬起頭,我害怕看見他蒼老的臉被憤怒扭曲。

“你太任性了。”父親嗬斥道:“你知道你跟我是沒有前途的,我什麼都給不了你。”

“我不需要。”我狡辯。父親隻是無法理解,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失去他。我無法和他割舍,我知道我不是她的兒子。我的親生母親早已去世。我渴望血緣鏈接裏深刻的共處,我不能失去我的父親。

“即便她不是你的親生母親,看在這麼多年來共處一個屋簷下。她不會虧待你的。”父親苦口婆心的說,眉毛都皺成一團。

“我不是來聽你勸告的,我是來告訴你我的選擇。我已經長大了。”父親不知道我對我的選擇有多麼的堅定。

父親搖頭,歎息,手托著頭,不看我。我知道談話到這裏已無話可說。我跟他說了一聲“那我走了。”我走去高牆,內心卻永遠都走不出。我知道自己已困於其中,永遠都無法解脫。

我沒有聯係陳子遙,我害怕她。我內心已被囚禁,我愛不了她。陳子遙,我們分手好不好?陳子遙的短信和電話不間斷,我聽著手機的鈴聲不停的響,內心有千萬次激動想去接電話,但是我沒有,我知道我愛不了陳子遙。

2008年3月28日。

今天我把書背出了學校,然後到小巷子裏的廢品站把書都賣了。當老頭把十五塊五毛錢放到我手裏的時候,我感覺眼前一片模糊,手一摸竟是濕潤的。期間我都沒有找陳子遙,我知道她不會一直找我。她從不主動。陳子遙會明白我這麼做的意思。我走在港城第二大道上,路上沒有什麼人,學生都在學校裏的上課。我走出學校,就沒有打算再進去。我放棄了高考,我知道自己的水平。早點放棄比以後的事已成定局的失敗更容易讓人接受。

我拿鑰匙開門的時候,幾個穿著製服的人說,這個房子要被調收上去。我不能再這裏住了,鑰匙要交上去。我蹲在門口,看見他們在搬東西。我從褲兜裏掏出一盒中南海,點燃一根抽了起來。一個男人看了我一眼,我很清楚的從他眼裏看見鄙夷神情。他一定認為我是敗家子。沒錯,我確實是。

晚上,我打電話給幾個哥們找個地方睡。誰知道對方的電話都是無法接通。站在樓下,我破口大罵。“這群狗娘養的。”“沒良心的。”“狗崽子。”“混蛋。窮途陌路的滋味,我總算是嚐到了。深入我內心。

我在公園的石板上躺了一晚上,一夜未眠。

2008年3月29日。

老媽打電話來叫我過去吃飯,我拒絕了。事實上,這個時候,我已山窮水盡,無路可去。我知道除了她我別無選擇。在她的再三勸說下,我答應了,我知道我需要一個積攢力量的地方。

她的新家是一棟獨立的別墅。一個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裏中的都是花,白玫瑰。我突然想起來,以前家裏的客廳裏常常有一束白色的玫瑰。我相信那絕不是我父親所為,他從不是那樣有情調的男人。原來這段奸情早有一段曆史可循,我在心裏苦笑。一個小型的遊泳池,大片的落地玻璃,羊毛地毯,精致的英式花紋牆紙,古典風格的沙發,還有黃金色的壁爐。這一切在我看來那麼具有諷刺意義。

飯桌上,男人說:“因為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所以我們中西式的菜都準備了一點。”

老媽跟著附和:“是啊,你張伯伯為這頓飯花了不少心思哩。”我冷冷的說了一句。“謝謝。”我還能說什麼,我一把鼻滴一把眼淚的感恩戴德嗎?我做不來,尤其在這對狗男女麵前。

“忘了介紹,這是貝貝,我的小女兒,還有個兒子,在美國讀書。”男人摸著他旁邊的小女孩,女孩有點胖胖的,估計七八歲的光景吧。

我點頭示意。“你好。”

“吃飯吧,吃飯吧。”老媽舉起筷子說。我知道她的心思是什麼。在這個家裏介紹我的身份是一件讓她覺得丟臉的事情,我有辱她的身份。她現在是張家太太了。這樣的飯局讓我覺得尷尬。飯局上,貝貝不停的在吵鬧,新的張家太太不停的哄她,這樣的她我還是第一次見,如此這般,她還真有當母親的樣子。我心裏苦笑。苦笑多了心是絞痛的。

2008年4月4日。

這所房子很漂亮。他們把我的房間安排在二樓的左轉角的第二個房間。第一個是貝貝的。我們住隔壁。是她帶我去房間了。她比以前更加漂亮了,我不得不承認,張家給了她我爸可能永遠都給不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