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關於《白平衡》(3 / 3)

如何熟悉物的隱秘之因?具體形態上,萬物不同。但其共性:均以一定的狀態為我們感知。四時之散精為物;物也者,大共名也。舉桌子和椅子或者碗和瓷杯為例。看似不同,其屬性唯一。桌子和椅子都是堅實的木塊,一種固體。蘇非舒在《物體十誡》中強調“有必要把被人們一直忽略的,與物體息息相關的重新提出”。也就是你能改變固體形狀,但你把握不住大象無形的東西。這大象無形的是聲音、重量、氣味。比如一種堅實的木塊的氣息,他是植物的氣息。這氣息是沒有它自己的形狀或大小的問題。連顏色也沒有。所以它就在你的附近,你看不見它。這很自然。你能感覺氣息隨風吹散。風正在移動它們。堅實的木塊的氣息,成了膨脹性不可限量的東西。那麼,氣就是我們說的質麼?空氣中混合各種氣體,各種氣體結構不一。質是物的內部結構,呈自在的狀態。這種物的自在的氣質,海德格爾在《林中路》中就有提及。他就沉醉於一塊石頭自在的氣質——“陰沉”:“我們感到石頭的沉重,但我們無法穿透它;即使我們砸碎石頭,石頭的碎塊也決不會顯示出任何內在的東西,因為石頭碎塊很快又隱回到同樣的“陰沉”中了。同樣,一棵樹也是如此。砍下去,劈成木頭,木頭複劈為木頭,木頭一樣窮竭而不已。而樹上那些我還未踩到的葉子也必將陰沉,它遲早要落下,被我踩到然後腐化,成為土壤的一種。新的東西重新衍生並賴以存在。

東西自在的這種“陰沉”令人莫名其妙,有著指向幽暗之境的虛無。而氣形光聲都無逃質理。古人曾利用日影測得時刻,所用的工具稱為日晷。當太陽光照在日晷上時,晷針的影子就會投向晷麵,太陽由東向西移動,投向晷麵的晷針影子也慢慢地由西向東移動,反複而不已。世界就是一個大回輪。這讓我想到了旺忘望設計的《物主義》雜誌封麵,恰到好處地揭示物結構質理的發散輻射趨向無窮。古希臘阿基米德對物的質追求,那種探究無限而趨於放鬆的極致可以算是物的行為藝術。看著他跟烏龜賽跑,比較一定時間能否趕上烏龜,這是多麼有趣的事。這讓我想起那些鄉鎮的木匠,他們刨木,把粗糙的修整平滑;用抖動墨線取代直尺;眯上一隻眼睛打量眼前的物體。以及鎮上那些鐵匠的鍛造術,水澆在生紅的赤鐵上麵,“哧哧”直響,還冒著青煙。他們正是在物用過程中把握物,分享物的氣質;貼近物,最後呈現他們的日常生活狀態和生活本身的陰沉。

現在我坐在電腦麵前,敲著鍵盤。這網絡信息時代的物讓我陰沉,交流的世界徹底成為虛擬的社區,幻化為二進製的鏡像,叫我如何去把握它的電子之美?比如一開始我就敲下一棵樹、一塊石頭,我多想它們存在在我的桌麵上,我可以用手把玩,希冀它們能使我的日常生活審美化。這種意義上的物還原為應有之物的想象,盡管途徑拙愚,但與自然親近的努力,已經有呈現物本來之美的趨向。我知道你們能感同身受。寫到這裏,麵對電腦屏幕這個硬物,我想到了構成我內心溫柔的東西,村裏那些泥土一樣無聲無息的小姑娘。她們可能也叫麗,或者麗麗。想到了前不久因為工作需要,在整理福州本土的文學典籍時,讀到了柔石的《二月》:“愛情本來是無日無夜、無冬無夏的,但蕭澗秋好像沒有愛情。”想到了十三歲前我就住在一個小山村,那時我就經常坐在山上。而前年,我是這麼寫:“我把你當浮萍,好幾次引你順著流水出去。”想來,早已習慣,讓一切自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