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遊思集(1)(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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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的這岸尚無碼頭,姑娘們都不來這裏汲水;河畔的田野裏長滿了密密的矮小的灌木;一群絮叨不停的沙立克鳥在陡峭的河堤上挖土建巢,在河堤不耐煩的神色之下,漁船尋不到蔭庇之處。

你在這人跡罕見的綠草地上坐著,清晨已過。跟我說,你來到荒僻的岸邊是為何故?

她注視著我的臉說,“不,不為何故。”河這岸的岸灘既荒涼又冷落,不見有一隻牛羊到此處來飲水。僅有幾隻從村莊裏走失出來的山羊,整天在嚼食著稀疏的青草,那孤零零的水鷹,在斜欹的泥土上的一株連根拔起的菩提樹上東張西望。

你隻身坐在那裏,在那株希摩爾樹的小氣的陰影下。清晨正在悄悄溜走。

跟我說,你在等誰呢?她注視著我的臉說,“不,我沒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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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此不停地準備這些東西是為何故?”——我對心靈說——“有人要來嗎?”

心靈回答說,“我正在為建築高樓大廈籌備材料,忙得不亦樂乎,我沒有時間來回答這個問題。”

我溫順地走回去繼續做我的事情。待到東西已經積得很多,它那座大廈的七座偏殿已經竣工時,我對心靈說,“如此還不夠嗎?”心靈開口道,“還容納不開——”說到這兒又頓住了。“容納什麼?”

心靈佯作沒有聽見。我疑惑心靈自己也不清楚,故而才用不停的工作來掩飾疑問。

它的一句口頭禪是,“我還得多準備一些。”“為啥你非要這樣呢?”“因為它是偉大的。”

“何為偉大?”心靈又不吭聲了。我非要讓它回答。心靈帶著輕蔑與慍怒說,“為啥要追問那些實際並不存在的東西呢?應該去關注那些在你身邊的巨大事物——格鬥與戰爭,軍隊與裝備,磚瓦與臼炮,還有那些不計其數的勞動者。”

我想,“心靈也許是聰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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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天天的流逝。大廈的偏殿建得愈來愈多——它的範圍也愈來愈大了。

雨季結束了。陰雲換上了輕柔的白色衣裝,在雨水洗過的藍天上,在豔陽高照的時刻,似粉蝶在一朵看不見的鮮花上飛舞。我癡迷迷地詢問我碰到的每一個人,“在微風裏飄散的是啥音樂呀?”

一個流浪漢行走在路上,他的衣衫如他的舉止一般狂野;他說,“聽,那是來臨的音樂!”

我弄不清自己為何竟會聽信他的話,然而話卻從我嘴裏迸出,“我們不會等多久了。”

“近在咫尺了。”這個瘋子說。我返回自己的工作崗位,鼓起勇氣對心靈說,“停止所有工作吧!”心靈問道,“你聽到消息了嗎?”

“不錯,”我回答說,“那來臨的消息。”然而我不知道如何解釋。心靈搖首道,“旗幡沒有,華貴的儀仗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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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將破曉,星光在天空裏顯得暗淡起來。突然曙光的試金石將萬物全染成一片金黃。一聲眾口齊呼的叫喊——“使者降臨了!”我俯首問道,“他真降臨了嗎?”回答似乎從四麵八方同時湧來,“對呀。”

心靈不無懊惱地說,“我大廈的圓頂尚未弄好,一切還都是雜亂無章的。”高空裏傳來一句洪亮的聲音,“將你的大廈趕緊推倒吧!”

“什麼原因呢?”心靈問。“因為今天是來臨的日子,但你的大廈卻阻隔了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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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聳的大廈轟然倒塌在塵埃裏,一切都是那麼零亂而又破碎。

心靈東張西望。然而還能看到什麼呢?隻有晨星與沐浴在晨露中的百合花。除此還有什麼呢?一個孩子大笑著從媽媽的懷裏跑到屋外的陽光下。“莫非隻是為了這個,他們便說這是來臨的日子嗎?”

“不錯,他們就是因為這個,才說空中有音樂響起,天上有光芒出現。”

“莫非他們所要求於這整個世界的,就是這個嗎?”“不錯,”傳來了下麵的回答。“心靈,你建起了高牆來封閉自己。你那群仆人也拚死拚活的在奴役自己;然而這整個大地與無限的空間卻是為了這個孩子,為了這個生命的幼芽。”

“那孩子帶給你了什麼呢?”“整個世界的希望與它的喜悅。”心靈問我,“詩人,你明白他的話嗎?”“我丟下了自己的事情,”我說,“就因為我必須要有理解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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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這大千世界裏不停地變幻,婀娜多姿的姑娘。光華鋪滿了你的香徑,你的輕觸顫成了盛開的鮮花;你那飄曳的衣裙,在繁星中蕩起了一陣舞蹈的旋風,而你那悅耳的音樂,透過所有符號與色彩,從遙遠的天際傳來。

在不可名狀的靈魂的靜謐裏,你孤零零的孑然一身,嫻靜而純潔的姑娘,你是一個光影飄忽的幻象,一朵綻放在愛情枝之上的孤傲的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