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眷戀她的心,我的心嗬,假使這樂曲還是真實的,即使言詞不可靠,你也該心安理得;你隻管欣賞她那似百合在汩汩的、清澈的水麵上優美的舞姿,管它水裏藏著什麼。
8
不能管你叫母親,不能管你叫女兒,也不能管你叫新娘,雨爾伐希。隻能管你叫女人,叫誘惑天國眾神的女人。
當步履蹣跚的黃昏,走到羊群已經歸欄的欄邊時,你鍾情這神秘的,從不需要屋裏燈火的黑暗時刻;你來到新婚的床榻,也從不意亂,或在唇邊浮出一絲躊躇的微笑。
你猶如黎明,你沒蒙麵紗,雨爾伐希,你沒有任何羞澀。
那片將你創造出來的慘痛進溢的光芒誰會想象得出來!
你在首個春天的首日,生命之杯由右手擎著,鴆酒由左手執著,從奔騰的海上躍出。海洋暫時平息了它的凶暴,仿佛一條巨蛇著了魔,將它的千條頭巾放在你的兩腳前。
海麵上升起了你那纖塵不染的身影,似一朵素馨花,純白而又坦露。
莫非你一直是如此纖小、羞怯,一直是這般含苞欲放的嗎?雨爾伐希,哦,你這永恒的青春!
莫非你在寶石的奇光異彩輝映著珊瑚、貝殼與夢影般的動物的地方,以湛藍的夜作為你的搖籃,一直睡到白天露出你那萬般富麗的花朵嗎?
從古到今多少人都鍾愛你,雨爾伐希,哦,你的奇跡!
在你顧盼的雙眼之下,青春的苦痛令世界而悸動,在你的腳邊苦行的修士放下了他樸素的果實,詩人簇擁在你的芳香四溢的身邊低吟著歌曲。在坦蕩無憂的喜悅中倏然疾走著你的纖足,空虛的微風的心被金鈴的叮當聲所刺痛。
在眾神的麵前你跳著舞,新奇的韻律的軌道全被你徹底掃蕩,雨爾伐希,你使大地顫抖,花草樹木與金秋的原野在起伏搖蕩;海洋喧囂著,化作一排韻律的巨浪;繁星墜入夜空—那是從你胸前懸掛的項圈上散落下來的珍珠;血液因為猝不及防的騷動而在人們的心裏顫抖。
你是在天國酣睡的峰巔上最先醒來的人,雨爾伐希,天空因你而激動得惴惴不安。世界的眼淚沐浴著你的肢體,世界的鮮血染紅你的雙腳,你的身影,輕盈地屹立在迎波搖舞的欲望的蓮花之上,雨爾伐希;你永遠在那漫無邊際的心靈中戲耍,雖然那裏有上帝的惡夢。
9
你似湍急而蜿蜒的小河,邊笑邊舞,在你朝前流淌時,你的腳步即是歌聲。
我似陡峭而曲折的河岸,閉口無言的佇立著,用憂鬱的眼光凝視著你。
我似凶猛而憨傻的風暴,倏地席卷而來,想把自己的四肢扯碎,以激情的漩渦代替它;漂流飛散。
你像猙獰而犀利的閃電,劃破了渾渾然然的黑暗的心,隨即消失在一聲狂笑的調皮的光帶裏。
10
你將不用滯留在你臉上的憐憫神色來守候我,這令我非常欣慰。
那其實是因為夜的囈語與我的離別之言,它們被自己失望的聲調所驚怵,才使我的眼窩兒含著如許的淚花兒。然而天色終將透亮兒,我的心與雙目也終將幹枯,屆時就永遠不會哭泣。誰說無法相忘呢?死的慈悲隱伏在生命的深處,為生命送來安息,叫它不再不明事理地堅持生存。
暴風雨的海洋,終於在它的搖籃裏昏昏欲睡;森林的烈焰,在它灰燼的床榻上沉入夢鄉。
我倆即將別離,而這離異將被在陽光下歡笑的綠草與繁花所掩沒。
11
因為我暫時忘掉了自己,故而我來了。但請將你的眼睛抬起,讓我看它是否還殘存著過去的影子,似天際那朵被奪走了雨珠的蒼白色的雲。請暫時容忍我,如果我忘卻了自己。玫瑰尚含苞待放;它們還沒意識到,為何我們今年夏天忘記了采擷鮮花。
晨星懷著同樣惴惴不安的靜默;晨曦被那遮掩著你的窗戶的樹枝纏住,就如往昔的歲月一樣。
時光的流遷被我暫時忘卻了,故而我來了。我忘記了當我袒露我的心時,你是否轉過臉去,令我羞慚難當。
但我沒忘記你的話語滯留在你顫抖的唇邊;我記得熱情卷掃的影子閃現在你烏黑的眼睛裏,如在黃昏時尋找歸巢的倦鳥的翅翼。
我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你忘記了,因此我來了。
12
雨下得很猛。河水波濤洶湧,在親吻和蠶食著小島。在步步退縮的岸邊,我隻身廝守著一堆稻穀。
一隻小船從對岸的陰影裏劃來,在船梢掌舵的是一個女人。
我朝她高喊,“我的小島被饑餓的水包圍了,快劃到這裏來吧,將我兩年的收獲搭救出去。”
她真的來了,將我所有的稻穀拿得顆粒無存;我懇求她將我也搭救出去。
然而她卻說,“不”——小船兒已載滿了我的禮物,再無我容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