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這方樂土》後記(1 / 1)

創作應該是一種很自由的活兒。

十七年前,我開始寫東西並發表出去的時候,就沒有給自己定下什麼框框:該寫什麼,不該寫什麼;該用什麼文體,不該用什麼文體;該用哪路筆法,不該用哪路筆法。所以這些年來,也不願劃地為牢,局於一隅,各種體裁各種寫法都在嚐試著。

作家選擇文體,文體也選擇作家。

現在回頭一檢點,印成鉛字的竟以散文為多,還出了幾個集子。中短篇小說也不間斷的有一些,詩歌呢,則寫得很少很少了。我總認為,寫詩需要激情,需要浪漫,需要誇張,甚至需要點兒“狂妄”和“胡思亂想”。我這人太理智,太冷靜,因此做不出詩了。但是得承認,最初幾年的寫詩鍛煉,對我在散文和小說中有意無意的滲進些詩意很有幫助。

有幾位朋友讀過我的大部分作品,得出結論說:你的散文比小說好(當然這僅僅是在我個人創作中做個比較)。我硬是不願承認,但那幾位朋友也是善於爬格子的高明的讀者,他們的比較不會太盲目。

小說是大海。寫小說需要深沉,需要博雜,需要痛苦。詩歌是山中湍急的溪流,離不開勇氣銳氣和衝殺闖蕩。散文是什麼呢?我覺得它好像月光下蜿蜒曲折、淙淙流淌、嫵媚誘人的小河。

我的生活經曆不很複雜,沒有極大的喜,也沒有特別的憂(截止目前大概是這樣)。因此,寫散文對我來說也或許是合適的。

再之,我目前生活在一塊山清水秀的土地上,好山好水容易出錦繡文章,這是我寫散文較多的另一個原因吧。

這個集子是我對山水、故土、人生認識思考的結晶。

我不慣鬧市,喜近自然。隻要有出門的機會,決不放過。我先後兩次漂泊漢江,多次深入巴山腹地采訪。去年五月,為了開闊眼界,還跑了一趟海南島,說是開會學習,但單位沒錢,隻好自費。此行拿錢買了許多見識,有些尷尬可能永世難忘。

我反對照相式的描山畫水,反對大量抄錄曆史典故和現成資料。我覺得每一座山,每一道水,都有它的獨特風韻獨特語言,就如同人的掌紋不會雷同一樣。我力求讀懂它們的語言,領略它們的風韻,寫出那山那水的情調來。此集中的諸多篇章留下我這種探求的痕跡。

寫遊記不能浮在上麵,客觀表麵的記錄,這與山水會有一種距離感。人隻有與山水融為一體,物我化一,你琢磨體會它通體散發出的氣氛,它向你傾訴內部情緒,這樣才能寫出好的散文來。遊記是藝術品,不是名勝古跡的圖片介紹或說明詞。

除了寫山水風俗,我還寫了一些關於日常生活,兒女情長的散文。其實這類散文在我國有著良好的傳統,古代不說,現代中朱自清、豐子愷都留下了許多感人至深的作品。寫這類散文貴在情真意切,質樸自然,一雕鑿矯飾則令人反感。

我感到散文越寫越難寫了,所謂“易曲而難工”有一定的道理。

小說家可以用他編織的曲折故事,動人的細節,富有個性的人物和較長的篇幅來俘虜讀者。詩人可以用他朦朧的情思,音樂的節奏,字句間的停頓錯落來感染讀者。散文家則沒有絕招,無法投機取巧。

寫散文需要爐火純青的語言文字,需要準確精練的表述能力,需要修養做底蘊,需要知識來鋪墊。

寫好散文是很難的。但我願意永遠追求探索下去。

感謝渤海灣邊的百花文藝出版社,用他們的“惠水”,來澆灌西北的山;用他們的沃土,來培育異鄉的“苗”。

百花文藝出版社正在創造一個散文的王國,他們的眼光已展視到全國各地以及世界各地。能在此社出書,是每個散文作者應該感到榮幸和驕傲的。

這本小書隻是那座輝煌的藝術宮殿中的一塊小磚頭,但願它能經得起踩踏和衝洗……

1989,8,6日